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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和額樂把他的空碗接過去,到水槽旁洗乾淨,再轉過身來時,發現周安吉正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後。
「你腿不疼了嗎?怎麼不去床上坐著。」他問。
見對方沒答,又忽然笑了:「你真的像只小羊羔似的。」
說完頓了一下,然後仔細理清了這句話里沒帶有什麼冒犯的地方。
「為什麼?」周安吉不解。
蘇和額樂扶著他去床邊坐下,跟著解釋到:「我的羊圈裡有隻小羊,是我放牧時從草原上撿回來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羊跑丟了。」
「一開始這隻小羊的性格特別倔,到了新環境不肯正經吃東西,也不讓摸,會躲開。」
「但我還是很喜歡它,會背著其他的羊羔專門給它弄好吃的,會在放羊的時候把它護在自己身邊不讓其他羊欺負它。」
「後來它被我摸乖了,也不鬧了,整天就咩咩地跟在我腳邊,我去哪它就去哪。」
周安吉聽懂了對方話裡有話,苦笑著「哦」了一聲:「那你要我一直倔著不讓你摸才滿意嗎?」
蘇和額樂承認,從小到大在蒙語環境下長大的人,對於普通話的理解能力還是稍稍落後於漢族人的。
比如此刻,他就沒聽懂周安吉這句話的意思:「我什麼時候摸過你了?」
作者有話說
1、設定中蘇和額樂28歲,十多年前也就是中學時期。周安吉25歲,正讀研二。
第6章 如果我是雲
周安吉:「……」
蘇和額樂本著對疑惑刨根問底的學習態度,大半夜的仍抓著這個問題不放:「是剛剛在馬背上的時候嗎?」
「那也是不得已啊,畢竟只有敖都這一匹馬,你又受傷了。」
「你是不喜歡被人摸嗎?」
周安吉自認為自己從小到大的學習成績不算差,語言表述能力也蠻好,但還是沒辦法跟蘇和額樂解釋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歡被人摸這個問題。
只好放棄,打算用蘇和額樂的原話回絕他:「算了,看來你成績不太好。」
然而這句話剛說出口,他就看見蘇和額樂猛地從凳子上支起身體來,睜大眼直愣愣地看著他。
周安吉驚得端著水杯的手停在半空,無聲地回望過去。
怎麼,一句輕飄飄的話難道觸到他的逆鱗了嗎?
可剛剛你也是這麼說我的呀。
就不允許我原話奉還嗎?
周安吉盯著眼前的人,等著他一頓發作。
可蘇和額樂呆呆地愣了一會兒,接著又淺笑一聲低下了頭:「算了,我不跟受傷的人計較。」
沒正面回答,看來成績真的不好。
剛剛怎麼還理直氣壯地在草原上點評自己。
周安吉終於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忽然來了什麼興趣似的想逗一逗對方。
於是他故意彎腰撇過頭,去找對方低垂的眼神:「我成績還不錯,要我教你什麼嗎?」
剛說完又突然意識到,自己愛懟人的臭毛病是不是又犯了,於是又補充到:「作為交換。」
「交換什麼?」蘇和額樂問。
「作為你今晚帶我回蒙古包的交換。」周安吉答。
蘇和額樂抬起頭來對上了他的眼神,眉眼彎彎像是在隱藏什麼笑意:「那你想教我什麼?」
周安吉扶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鑑於蘇和額樂同學從小到大都是在內蒙古長大的,自然說蒙語更習慣。」
於是周安吉宣布到:「在我養傷的這段時間,可以教你學漢語。」
蘇和額樂舌尖微微勾了下嘴角,流露出一種饜足的神情,接著肯定道:「好。」
周安吉非常得意又開玩笑般地指出:「我得強調一下,是免費。」
蘇和額樂笑道:「那辛苦周老師了。」
簡單地收拾完房間與個人衛生後,蘇和額樂走到與周安吉相鄰的另一張床上,關了床頭的燈:「時間不早了,先睡吧。」
屋裡猛地暗下來,周安吉聽見蘇和額樂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明天去鎮子上帶一個醫生給你看看腿。」
他疑惑:「帶醫生到這裡來嗎?」
「嗯,對。」
「我還以為是帶我到醫院去,我看見門口停了輛車。」周安吉說。
蘇和額樂翻過身來與他面對面,兩人之間的床鋪隔了一米寬,就算面對著面也看不清對方的神情:「你腿不方便,就不要多走動了。」
「哦,好,謝謝。」蘇和額樂從周安吉的幾個字里好像聽出了一點失望。
緊接著又道:「如果對我的安排不滿意,你可以直說。」
這是今晚蘇和額樂第二次對他說「直說」這個詞了,看來蒙古族人天生不喜歡藏著掖著:「沒有,我本想著可以去把我的酒店房間退了,再把行李帶過來。」
「這是小事,你明天把旅店名字告訴我,我幫你辦。」蘇和額樂很爽快。
「謝謝。」
「我們還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你不用事事都這麼客氣。」後來周安吉想起,這是蘇和額樂對他提出的第一個合理要求。
「哦,好。」
第一次睡在蒙古包里總是不適應,周安吉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都沒睡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鋪在地板上的床鋪好像要比家裡和學校的床更硬,不過勝在寬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