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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一盞昏黃的燈照得蘇和額樂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天上的星星一樣的亮。
周安吉可以確定,此時的蘇和額樂一定是在盯著自己的眼睛,而非盯著他手裡的書。
因為只有當他盯著眼睛的時候,自己才能這樣和他對視。
蘇和額樂眼神繾綣,並沒有半分要躲避的意思。
最終還是周安吉先認了輸,他咽了一下口水,回過頭繼續讀到:
「我帶著我的熱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溫和。」
「以及對愛情毫無理由的相信,走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結結巴巴地對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從你叫什麼名字開始,後來,有了一切。」
作者有話說
1、「你叫什麼名字?」是兩人初遇時,周安吉對蘇和額樂說的第一句話,詳情見第一章 。
2、關於這首詩的出處比較模糊,有人說是梵谷寫給提奧的信,也有出處顯示是名為「西村袋子」的天涯樓主發布的帖子(原貼已刪)。文字很打動人,所以藉此來推動劇情。
第8章 安吉
周安吉讀完後,眼神仍落在泛黃的詩集上,半晌也沒有移開。
他知道,自己今天選的這首詩,帶有一些明顯的愛情意味。
或許以蘇和額樂的漢語水平,對方根本聽不懂。
他想。
畢竟描寫愛情的詩句千千萬萬首,而他還要給蘇和額樂讀這麼長時間的詩,總不能首首都避開。
因此他不想為此過多解釋什麼,不然像是在欲蓋彌彰。
周安吉在心裡給自己找好藉口後,終於下定決心似的轉過頭去,準備再次迎接蘇和額樂熾烈的眼神。
對方仍歪頭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周安吉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怎麼樣?」
「很好。」對方回。
「好在哪兒?」他一邊再次發問,一邊在心裡忐忑。
蘇和額樂眨巴了兩下亮晶晶的眼睛,眼睫彎彎地含了一臉笑意,說:「你的聲音很好聽。」
周安吉心尖兒上猛然泛出一陣酸軟,粉紅漸漸爬上耳梢,他重新回了頭,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鞋尖:「哦,謝謝。」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在夜空下坐了好一會兒,還是蘇和額樂先開口了:「其實我對你挺好奇的。」
似乎是在為這個沉默的夜晚尋找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夜晚總是個傾訴的好時候。
尤其是當星光璀璨之時,一閃一閃眨巴著的星辰像是為今夜醞釀了一場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氣氛。
不過這種經歷對於兩人來說,都有些久違了。
周安吉聞言後,暗自有些吃驚:「我有什麼值得好奇的?」
緊接著又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我不過是全中國最普通的那一類人。從小到大老老實實地讀書,然後考上大學,又整日整夜地為論文煩惱。」
「我這樣的人到處都是。」這句話他說得很輕很輕,像是在妄自菲薄。
蘇和額樂將雙臂擱在膝蓋上,叉著手目視前方,很平靜地說:「是能夠考得上北京一流大學的高材生,是會遵從自己的興趣選擇天文學專業的人,是敢不做什麼準備就獨自來內蒙古的周安吉。」
「不厲害嗎?」蘇和額樂轉過頭問。
周安吉苦笑一聲:「什麼準備都不做就敢一個人來內蒙古,還走丟了,我這個把柄是不是要被你笑話一輩子啊?」
當時的周安吉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會輕易地脫口而出「一輩子」這個詞。
一輩子聽起來總是很漫長的,總是蘊含了無數的不確定性。
如果在以後某個時刻,他能對此時此刻這場星空下的談話有所感知的話,就會知道,自己無意間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其實已經預示了他與蘇和額樂的將來。
而此時,蘇和額樂沒有否認心裡的直觀感受:「如果放在以前,我確實會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覺得是對自己極大的不負責。」
「現在呢?你改觀了嗎?」周安吉問。
蘇和額樂點點頭:「後來我自己也成了這樣的人。」
緊接著又補充一句:「不過我可不會像你這樣走丟。」說完便哧哧地笑了起來。
周安吉輕哼一聲,白了他一眼,沒有繼續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兒,蘇和額樂沉沉的嗓音又響了起來:「怎麼不說話?」
「阿樂。」
「嗯?」這是在蘇和額樂主動提議之後,第一次聽見周安吉叫這個稱呼。
「我可以把現在這個場景理解為,你是在跟我談心嗎?」周安吉問。
「如果你想的話。」蘇和額樂回。
於是在周安吉與蘇和額樂相識的第五天,他們在這晚成了可以促膝長談的好友。
周安吉挪了挪身體,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然後用雙手托著下巴,目視著遠方一片黑漆漆的草原。
像是要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蘇和額樂緘默地坐在一旁等他開口,眼神卻飄忽地隨著燈光下周安吉的輪廓,細細地描摹了一遍。
周安吉與他年少時遇到的那些遊客都不太一樣,那些人總是熱情、飽滿、精力充沛,他們想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來獲得十足十的快樂與滿足。
可這些形容詞於周安吉來說似乎毫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