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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學祂,行嗎……」祝岐深吸一口氣,想要把眼淚憋回去,「即便我現在還不是祂,我也想說,別學祂,別傷害自己保護我。祂怎麼……這樣教小孩子啊!」
祝岐始終不肯放開柳鈺的眼睛,也不肯讓柳鈺說一句話。
他不知道在怕什麼,他不敢從柳鈺的口中聽見一句解釋或者肯定的話。
如果早晚要面對,他寧可在人生最後時刻再決定自己是否想活明白這一世。
天色漸黑,他們仨在寂寥無人的「青霧山」隨便找了有遮蓋的地方,席地而躺。
祝岐的傷未養好,無念海不能貿然前往。
他們仨便默契地在「青霧山」落了腳。
祝岐白日裡睡了許久,雖是被柳鈺弄暈的,但也算休息了,此刻竟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翻身面對著柳鈺。
此時的柳鈺緊閉雙眼,似是陷入了難纏的夢中,額間溢出了些許汗珠,唇角時刻抿著。
祝岐以為鬼不會有夢,如今看見柳鈺在做夢,竟一時看出了神。
轟隆隆——
一聲驚雷響起,祝岐騰的一下坐起。
柳鈺未被吵醒,依舊沉浸在夢中。祝岐無法判斷雷聲的來源,只覺得這一次的雷聲比哪一次都大。
靜坐了半天,遲遲沒有等來第二聲雷。
祝岐方要重新躺下,雷聲再次響起,緊隨其後的是山精夔夢中的呼喊:「怎麼又來!」
這句話無比耳熟,好像不久前就聽山精夔說過。
第三聲雷起,伴隨其後的又是一聲:「沒完了!」
三聲雷過,柳鈺不僅沒醒,反而愈來愈陷入了他的夢中。
直覺不對,祝岐下意識想要叫醒柳鈺,卻又住了手。
都說人陷入夢魘時,不能貿然叫醒,否則非死即傻。柳鈺雖不是人,但不好說是否會被夢反噬。
祝岐轉向了此刻已經安靜的山精夔,顯然它陷的沒有柳鈺深。
他掏出了自己身上剩的所有符籙,每一張都用自己的指尖血寫上安魂咒,順著山精夔的經脈逐一貼滿。
而後,祝岐調用自己身上能用的所有法力,護住山精夔的心脈。
「破——!」祝岐大喊一聲,山精夔頓時驚醒。
天邊驚雷連響五聲,山精夔蹦了起來,雙眼瞪大警戒地看著周圍。
直到它看清面前的是祝岐,才鬆了一口氣。
「怎、怎麼了?」
「你在做夢?」
「……啊?」
「還是陷入了幻境?」
山精夔愣了一瞬,有些羞赧道:「是、是幻境。」
祝岐連忙問:「是何幻境?」
「是……」山精夔猶猶豫豫,片刻終道:「是大人與你在靈澤中……做那種事的幻境。」
祝岐:「……?」
山精夔解釋道:「無念海的心魔幻境會讓你無數次經歷生平最執念之事,這正是為何此幻境言作『心魔』幻境。」
「一遍遍經歷心魔。」祝岐喃喃道。
「正是。」山精夔道。
祝岐看向沉浸在痛苦夢境——不,心魔幻境中的柳鈺,嘴巴張張合合,說不出一句話。
山精夔注意到祝岐看向柳鈺的目光,小心翼翼道:
「大人正在幻境裡,一遍又一遍經歷——神君的死。」
第70章 70 祝岐回了頭
漫天雷雲愈來愈紅,黑紅的天遮蓋了本該清白的天界。
柳鈺眼睜睜看著小龍再一次被雷雲撕成萬千碎片。
小龍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祂恨他,他想。
體內妖魂似要衝破體內,撕裂魂體的痛令柳鈺大喊。
「柳鈺!」祝岐擔心地呼喚柳鈺。
在山精夔和祝岐的眼中,柳鈺已經深深陷入了夢魘,牙關緊閉,甚至嘴角流出了一絲舌尖被咬破的鮮血。
祝岐拼命掰開柳鈺的牙,想將自己的手塞進去,卻始終不能如願。
「鬼仙大人的力量非凡人能敵,你別徒勞了!」 山精夔勸道。
祝岐一直努力的手倏地一頓,低下頭,碎發遮蓋了他上半張臉所有神情。
他沉沉問道:「如何破?」
山精夔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可能等我們出了青霧山的幻境,或者等大人自己掙脫出幻境吧……畢竟,大人常年往返無念海,他、他每一次都應經歷過如此情況。」
話音一落,祝岐的心臟一空。他捂住心口,半跪在地,忍耐心臟的不適又細細品味這究竟是何種滋味。
不是心疼、不是憤怒——是空。
在他揪住的位置,本不該如此空蕩蕩。他倏然覺得,該有點什麼東西的。
恰時,柳鈺懷中閃起一絲光亮。
祝岐上前掀開,柳鈺引路黃泉的提燈出現在祝岐的面前。
往日裡,祝岐從未見過此燈現身,只有柳鈺身為掌燈時,此燈才會出現在柳鈺手中,為黃泉亡魂引路,超度他們。
祝岐心有所感,拾起突然幻化出來的提燈,一瞬間,提燈身上昏黃的光籠罩了祝岐全身。
方才空的感覺——消失了。
祝岐怔怔道:「是——你嗎?小、龍。」
猛地一聽最後兩個字,山精夔渾身一凜。它的眼睛似紅非紅,似要落淚又看不見一點淚光地盯著祝岐。
「幫幫他,」祝岐捧著燈盞顫著聲音,說:「我知道,他如此痛苦你定比他還要痛,你——可以幫幫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