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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鬼似鬼不是鬼,從一開始的啃食死人頭骨,再到身上無法遮掩的,令人窒息的霸道的陰氣,無一不在證明,他是鬼。
可他卻流著只有凡人才會有的鮮紅的血。
看著此鬼逐漸透明的魂體,祝岐無暇考慮其他,此鬼再奇怪,也是救過他一命的鬼,雖然被偷走的魂魄沒有回來,他也理當有恩必報。
祝岐將此鬼扶起,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掏出符籙,咬破指尖,快速畫符,按在美艷鬼頭頂,喝道:「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此話落,美艷鬼的魂魄逐漸恢復,眼睛也緩緩睜開。
祝岐以血起咒,他本就丟了魂魄,此舉更讓他魂體受損,意識有點昏沉。
模模糊糊中,看見美艷鬼那雙睫毛濃密的眼睛睜開,看向自己。
世人無人不愛美好之物、之人。
祝岐也不例外,看見此雙眼,他也忍不住想要誇讚幾番,可惜他此時心神不定,端坐不倒已是不易。
面前的美艷鬼似是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臉倏然湊了過來,未等祝岐反應過來,美艷鬼冰涼的唇親吻了祝岐指尖還在流血的傷口。
一股陰氣順著傷口一下子鑽進祝岐的身體,心臟猛地一縮,那時美艷鬼幫他分辨方向時的不適感再次襲來。
美艷鬼此舉好像受到了創傷,蹙著眉,額頭閃了一瞬光便消失了。
祝岐也就此恢復了神智。
他低頭,美艷鬼正呆呆地抬頭看著他。
此鬼呆不呆祝岐心中自有分明,可為何無條件救他,他卻思量不出緣由了。
但救命恩鬼,他總要知道他姓甚名誰。
祝岐便開口道:「敢問,尊上大名。」
「柳、鈺。」那鬼不去看祝岐,輕輕說。
「單字,玉佩的玉?」
柳鈺搖頭,拉過祝岐的手,在祝岐手心裡一筆一划寫下「鈺」字。
柳鈺的指尖冰涼異常,寫在祝岐手心,祝岐忍不住打寒顫,但還是生生忍住了。
寫完,柳鈺便又開始人畜無害地看向祝岐。
祝岐見柳鈺有意裝傻,便也將計就計,總的來說,柳鈺對他目前尚且無害,且看他以後到底是何目的。
他便起身,指指自己肩膀的傷,道:「多謝。」
柳鈺抬抬眉,問道:「你要怎麼謝我?」
祝岐腳步一停,倏地笑了。
果然世上能稱上美的事物,都不是能隨意糊弄過去的。
祝岐問:「你想我如何謝你?你儘管說,我全然應你!」
柳鈺指指祝岐手中的重劍,說:「我為救你,靈力損耗過度,見不了光了,所以——我要躲你劍里去。」
祝岐看向自己手中的重劍,此劍高五尺,寬一尺,重如千金,若非練劍多年之人,輕易舉不起此劍。
而當初朋友拜託他送劍之時,他便察覺到此劍陰氣不是一般的重,不是殺過太多人,便是裡面曾待過十惡不赦的惡鬼。
見祝岐不立即應聲,柳鈺大概以為他要反悔,立刻做出虛弱狀,扶額喃喃道:「好暈啊……」
祝岐暗自失笑,這叫他如何拒絕。
祝岐點點頭,算作答應,想來柳鈺的陰氣再重,也重不過劍內的陰氣。
當初答應送劍的請求時,祝岐曾慶幸送劍人是他,否則平常人等,早被劍中的陰氣活剮的只剩骸骨了。
背上重劍,祝岐看了看方向說:「你知道怎麼回到嶺下鎮嗎?」
劍內沒傳來回來,腦中卻倏然湧進一段口訣。
與那時的口訣法則不一樣,不適感卻如出一轍。
祝岐在心中原封不動念出,方位如何豁然開朗。
祝岐想起那時的調侃,柳鈺並未回應,便又問道:「你們鬼的修行,也需要口訣?」
柳鈺這時開了口,疑惑道:「嗯?」
祝岐:「分辨方向竟還有一套不同的口訣。」
話畢,柳鈺反倒沒動靜了。
祝岐正待思索難道是戳中他傷心事了,腦中又傳來一句短的口訣。
「此口訣可以通用,不過不能頻繁使用,你是凡人又缺了魂魄——會死。」
柳鈺一反常態,話語快速又低沉。
搞的祝岐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只得答應下來,哄他似的又問:「還想吃頭骨嗎?」
柳鈺:「?」
不等柳鈺回答,祝岐自作主張念著柳鈺給他的口訣,走進了嶺下鎮的一家酒館,要了一整個豬頭。
祝岐把柳鈺從劍里放出來,對著柳鈺大方道:「吃吧。」
說罷,他自己拿起桌子上的饅頭,大啃特啃起來。
半天過去,對面的柳鈺始終陰沉著臉,不動彈。
祝岐催促解釋道:「放心,雖然是豬的頭骨,我看過了,此頭的豬鬼還沒投胎,陰氣重的不行,你快點吃,晚了它投胎去,這頭骨作用就不大了。」
「……我知道它還沒投胎。」柳鈺咬牙道。
「嗯?你怎麼知道?」
沒等柳鈺回答,桌旁一聲豬叫驚得祝岐手中饅頭差點掉了。
他彎腰一看,就見一隻小豬鬼站在桌底,生氣地拱柳鈺的腳。
祝岐心中大叫一聲不好,慢慢抬起身,看向柳鈺。
只見柳鈺滿臉陰沉的像烏雲,雙手攥拳擱在膝蓋上,一聲不吭。
「……我因為能看見他們,從不吃葷,所以忘了還有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