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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曾經,她就是周聞在這個世上能擁有的唯一溫暖。
*
在療養院陪戴秀芳呆了一會兒,周聞收穫了一大堆跌打藥酒。
還沒走出療養院大門,就又有幾個債主給他打電話,都是周岩生跟司婕的債主,在這兩個人暴露出無力償還的跡象以後,他們就逼周聞寫下了借條,約定了分期還款,每個月不停的騷擾他。
周聞的人生從不滿十五歲開始,就是每天一睜眼,就要拼命的去掙錢還數不清的債。
現在他快二十歲了,跟戴秀芳相依為命的這種日子過了五年,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除了債主專門挑他沒錢的時候一起來問債,他會真的忍不住跟他們發火。
「又不是我借的錢。你能證明你的錢從我的銀行卡上經過嗎?」
「我再說一次,請你的語氣好一點,周岩生跟司婕差了那麼多人的錢,我願意先還給誰是我的自由,或者,直接不還也是我的自由。」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決定不還了,有本事你上法院。沒事兒別給我打電話,現在我混社會了,連人都敢殺,你不知道嗎?」
掛斷幾個對他惡言相向的債主的電話,周聞邁開長腿,跨坐到機車上,把鑰匙插進鎖孔,點燃引擎。
胸口的怒火燒得正旺,忽然又有人給他打電話,是個陌生號碼。
周聞以為又是債主,摁了接聽,特別凶特別狠的吼:「我說了,老子今天沒錢。怎麼這麼纏,要不要把我的命馬上給你?」
「……」
對方沉默了些許時候,才溫溫軟軟的說,「那個,修電視機的師父來了,問電視機是怎麼壞的。」
是這兩天住在靜霞路樓房裡的岑嫵。
周聞這才將怒意平息下來,對她說:「問李允。他看壞的。」
「我沒李允電話。」岑嫵本來也不想打來,可是她只能找他問,現在修電視機的師傅在那兒等著答案。
「那你怎麼有我電話?」周聞沒個好氣。
「我房間裡貼在牆上那個美人圖上寫著你的電話。」岑嫵這兩天對著它睡覺,自然就記住了。
這麼說顯得她真的沒有在刻意的背那十一個數字。
「你加我微信,我發李允電話給你。」周聞滑動了一下喉結,告訴岑嫵道。
岑嫵於是就這麼加上了周聞的微信。
周聞把李允電話發給她,就騎車走了,行到路上,春天明媚的大太陽曬得他口乾舌燥,他在一個小超市門口停車,買了一瓶冰薄荷水解渴,拿手機掃碼付款的時候,錯點了一個人的朋友圈。
就是剛才跟他加上微信的岑嫵的朋友圈。
十八歲女高中生的朋友圈應該沒什麼好看的,中二又矯情。
周聞以前也認識過幾個十八歲的女生,後來對這種人群再也沒有任何興趣。
她們有時候連人都找不到,一進學校,就要被老師沒收手機,然後乖乖的上課寫卷子,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在家裡就聽家長的話。
在周聞眼中,她們就是一種未斷奶的幼貓,存在的意義只是被人照看。
然而,這一次,這個女高中生的朋友圈看得他眉心一皺。
3.26.【今天受到啟發,畫了幅畫,在春天盛開的小梨樹。】
岑嫵今天畫了幅油畫,發到了朋友圈裡,她畫的畫,跟周聞掛在房間裡的畫是一樣的。
來自Vincent Willem van Gogh,盛開的小梨樹。
她照著原著臨摹的。
這是周聞搬到理縣來,到過他房間的人里,第一次,有人辨別出他房間裡那副早就面目全非的畫,是什麼畫。
岑嫵也就是在那棟樓房裡住了兩天,便認出來了,她畫了一副春天的盛開的小梨樹。
黃色的油彩,白色的花蕾。
在偌大的長滿雜草的庭院裡,只有一顆盛開的梨樹跟一根矮矮的樹樁。
1888年,罹患重度抑鬱症的梵谷,去到阿爾勒,在法國南部旅行,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融入創作,重新找到了創作熱情,動筆畫了各種撼動人的作品。
盛開的小梨樹在這些作品裡並不著名。
大多數人的提起這個聞名世界的畫家,想起的都是向日葵跟鳶尾。
周聞在理縣認識的人裡面,沒人懂油畫,更沒有人懂這副盛開的小梨樹的寓意。
未斷奶的奶貓畫的畫,讓周聞對她有了些許改觀,周聞現在願意將她在他心裡進一層階,被他定義為斷奶了的幼貓。
後來,修電視的收費是390元,岑嫵讓修理師傅開了收據,給周聞發了過來。
師傅著急走,一直催她給錢,她把身上的所有零錢全部湊一起,給了對方。
【師父說收費390元,換了個零件。我先幫你付了。】
收到這條微信的周聞被小梨樹打動的婉約心情忽然一下沒了,還以為多純情呢,還不是會馬上找他要錢。
【我房間裡有你的欠債筆記本,你去上面記上,今天周聞欠岑嫵390。】
【嗯。好。】
岑嫵答應了之後,就再也沒說話了。
周聞喝光了冰薄荷水,探望完骨瘦如柴的戴秀芳,從療養院走出來的壓抑心情解散了一半。
他腦海里總浮現女生畫的畫,她畫得肯定沒有梵谷好,可是,她畫的小梨樹卻在周聞腦海里深刻的產生了烙印。
她畫的是有生命力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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