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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晏與歌淚水滴答掉落,他慌忙垂下頭,眼睛抵在膝蓋上,來回擦著眼淚。
俞顯輕怔。
俞顯道:「介意為師看你的記憶麼?」
晏與歌愣愣抬頭,明白俞顯的意思後,他搖了搖頭:「不介意的。」
俞顯道:「閉眼舒神。」
晏與歌應言照做。
俞顯便扣著小孩的腦袋,額頭與之相抵,運神間,便看見了晏與歌從出生在禾衣族人群居的山坳寨子起,便沒有一刻不與蠱蟲相伴。
他明明很是恐懼,確切地說,許多禾衣族的小孩都很恐懼,可每每瞧著每逢祭祀時,那些因為忤逆族老,不願研習蠱毒術的孩子被扔進蛇窟、蟲蠍窟里活活咬死後,這種恐懼便硬生生壓制了下去。
他們以能從蟲態完全蛻生的蝴蝶為信仰,追崇無畏勇敢的品性,而軟弱無能的人,就像縮在繭里的畸蟲,永遠無法破繭成蝶,這樣的畸蟲,只有被拋棄的結果。
便是對晏與歌最好的阿姆,也總是慣於給晏與歌灌輸這樣的思想。
這樣極端的認知,便如同一種魂毒,流竄在每個禾衣族人的腦海里。
以致於晏與歌看似堅強有勇,實則內心深處早便壓抑了許多不安與恐懼,每走一步都怕行差踏錯。
天道如此行徑,怎麼更像是既要施以玄咒禁錮玄靈之力,又要蠶食玄靈神魄,任由玄靈魂識陷於負面情緒,從而被這些情緒肢解成碎、無法凝合?
俞顯若有所思地退開,察覺到晏與歌惶惶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便斂了思緒。
默了默,俞顯伸手將小孩抱進懷裡,邊離開房間邊道:「以後不許再撒謊,怕就是怕,疼就是疼,別支支吾吾掩蓋,沒有半分用處。」
「此外,今後想做什麼放心去做,不想做什麼儘管不做,哪怕出事了也有為師給你兜著,知道了麼?」
晏與歌聞言睜大了雙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俞顯嘆了嘆,心道算了,也不指望小孩瞬間改變,慢慢來吧。
俞顯直接回了自己落榻的殿宇,將晏與歌放到了床榻裡邊,扯過被衾蓋在小孩身上,道:「睡吧,為師在這,不用怕。」
說完,俞顯盤腿坐在床邊,打算打個坐再睡,不想身後一隻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擺,輕低軟糯的聲音同時響起:「師尊,弟子知道了,今後定然不會再撒謊。」
俞顯的回應是伸手拍了拍晏與歌的腦袋。
不知多久後,晏與歌才攥著不願放開的衣擺,安安靜靜睡著了,稚嫩眉眼舒展著,沒有再被夢魘著。
俞顯打完坐後,見狀想把衣擺從晏與歌手裡扯出來,結果剛一扯,晏與歌就微微皺起了眉頭,顯得有些不安。
俞顯無法,只好就這般躺了下來,騰手揮出靈力熄滅夜明石後,也調整著靈息,慢慢進入睡眠狀態。
第84章 亦仙亦魔(5)
隔日悠悠醒轉,仍閉著眼的俞顯眉頭輕蹙,剛要習慣性翻個身再睡片刻,不想手臂一動,便感覺到被什麼壓著。
俞顯眼睛半睜,側首看去,正見小孩半個身體都用來抱住了他的手臂,睡得紅撲撲的小臉也抵在他肩頭,呼吸清淺綿長。
睡得還挺香。
俞顯無聲輕笑,沒忍住伸手輕輕掐了把小孩的臉蛋,睡夢中的晏與歌似有所覺,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俞顯及時鬆了手,在晏與歌眉頭松下時,又蔫壞地掐了上去。
這下晏與歌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含糊囈語著偏了偏臉,往俞顯的臂彎里埋了一埋,想要躲開那隻使壞的手,最後將將在晏與歌真要醒來前,俞顯總算收了手。
俞顯重新躺正了身形,闔眼小憩著,補補眠。
不知過了多久,在俞顯快要再次睡著時,手臂上的壓力忽然鬆開了,不待俞顯反應過來,手臂又被抱住了。
俞顯:「……」
俞顯眼還閉著,就開口道:「醒了?」
明顯感覺到小孩僵硬了一下,俞顯睜了隻眼去看,就見晏與歌「咻」地一下收回雙手,無辜道:「師尊晨安。」
俞顯直接樂了,然後他便佯作無力地抬了抬被壓了半天的右手:「嘶……」
他納悶道,「奇了怪了,這手怎麼這麼麻啊。」
晏與歌心虛地眨巴著眼睛。
「難不成有小壞球偷襲了本座的麻筋不成?」
晏與歌聞言一僵,囁嚅了半晌,才小聲道:「師尊,對不起……」
俞顯笑了,道:「不經逗。」
他晃手示意了一下,又道,「給為師摁一摁,若是摁舒服了,今後怎麼抱都成。」
晏與歌眼睛一亮,當即爬起身盤坐著,將俞顯的手抱進懷裡按按捏捏,還主要盯著麻筋所在部位按,本來不麻的手臂,這下是真麻了。
俞顯自討苦吃,忍了片刻才道:「可以了,不麻了。」
他收回手,還伸展了兩下.體現靈活度,樂道,「不錯,按得挺好。」
晏與歌的心虛頓時一掃而空,高興地笑了。
俞顯道:「今日是你正式拜入宗門的第二天,成年之前都要跟隨其他弟子於胥滄閣集學,應是每日兩三個時辰吧,具體聽從慧鋒長老的安排,散學後莫要貪玩,早些回浮雪峰習劍。」
晏與歌聽話點頭:「是,師尊。」
想到什麼,俞顯又強調了一句:「若是課業中含外出習學這一項,先告訴為師,我若不讓你去,你便乖乖回來待著,別踏出飛穹宗半步,慧鋒長老如若問起,便說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