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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塵淵國師判言……」燕玉頓了頓,才擰眉說道,「判言災星臨世,雙生凶厄,原當除之……母后心知塵淵國師為了自身地位,必然會保一除一,一個用以把控帝儲之位,另一個用以應證他判言無假,被舍為棄子,以祭天諭……是以暗中將你我命格匯於星象同軌,成雙生命格,牽扼住了塵淵國師對你下手,也讓父皇有所忌憚。」
片刻的功夫說了這麼些話,對傷口崩裂的燕玉來說實在艱難,他抖著手捂住鮮血漫溢的傷口,力竭地緩緩滑坐在了地上。
俞顯見狀,指尖幾下翩轉,遠遠朝燕玉身體裡送入了一股維持命息的真氣,林生也適時跑到燕玉身邊,往傷口上撒藥粉裹白帛。
在燕玉說及皇后都曾做了什麼後,燕清便怔滯在了輪椅上,渾身如墜冰窖,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
俞顯看了心疼,無聲緊握住燕清的手。
燕玉回了些氣力,唇瓣微動,虛弱道:「……母后將你拒之門外,不讓你踏入坤寧宮門,是怕你一旦入陣,逆天改命便會功虧一簣,屆時你我、母后三人,都會沒命。」
「母后同我提過……當年她耗盡修為布下陣法後,便自請禁足坤寧宮,放開鳳印之權,以換得你在宮中安然生活的機會,哪怕是將你養在別的宮妃膝下也好。」
「誰知父皇應下此諾後,卻出爾反爾,母后禁足於坤寧宮不到兩日,父皇便將你發落到了冷宮,安排了一個教引嬤嬤在你身邊監視,對外聲稱那是母后心憐,特意為你撥過去的貼身侍婢……」
聽到「修為」二字,俞顯意外地揚了揚眉。
這世間身有修為之人,基本都是修道者,迄今為止俞顯也只見過寥寥幾個,這也與此界靈氣稀薄,讓許多人都止步於入門有關。
皇后既是有修為,說明她本是一位修道者,也許還是此界修道一行中的佼佼者,不知怎的就進了皇宮。
而偏生她又知曉塵淵本名……
如此一串,俞顯恍然明白了什麼。
那廂燕玉說完,眼裡浮上自責:「不曾想,父皇竟做得如此之絕,害得你終身落下殘疾……而我,我也是在知事之後,暗中打聽下,才知你在冷宮過得悽苦……」
俞顯眼神微轉,道:「此間種種,都有幾人知?皇帝可是全都知曉?」
燕玉輕緩搖了搖頭:「關於奇能異法、命格論說,原只有母后與塵淵國師知曉,我所知種種,是母后絮絮告知。旁的人並不知其中因果,只知塵淵國師明面放出的天諭,父皇也只是多知曉了雙生命格的羈絆罷了。」
「我說這些,並非想要開脫什麼。」燕玉定定看向燕清,懇切道,「只是想告訴你,母后心中始終牽掛著你。如今陣法已破,明日……明日便是月半之時。你若能去見她最後一面,我想,她定是極為歡喜的。」
燕玉話音止了止,後知後覺燕清始終沉默不語,目光隱隱渙散,他莫名心慌道:「清兒?」
燕清望著燕玉,又像望著虛空,眼前不知何時起,開始一陣一陣地發昏,連同那句句話音也似近似遠,似遠似近,與那晚生母的模樣,生母所說的話交匯成片,時隱時現,嗡震在他的五感上……
「燕清!」
「清兒!」
「太子殿下!」
俞顯錯愕抱住燕清,手忙腳亂地揩去他唇頜上的血,騰手握住燕清腕脈,直接催動丹田中的真元,源源不斷地輸入燕清體內穩他心脈,急聲喚道:「燕清,燕清!」
燕清慢慢回過神來,朦朧視線清明間,看著眼前昭俞那雙溢滿了焦急與心疼的眸子裡,清晰倒映出的自己,才知自身是大慟攻了心,激得他氣血翻湧,噴吐出了一口血。
燕清說不上到底是個什麼感覺,五味雜陳得緊,只是淚水蓄在眼眶裡,燒得他兩眼酸疼。
「孤去見她。」
燕清死死緊扣著扶手,目光落在燕玉身上,咬牙字頓道:「你的話,孤半個字都不信!孤要聽她親自說!」
俞顯早有不成型的辦法,只差應證是否可行,此時聽燕清決意前往坤寧宮,二話不說將人打橫抱起,一腳踹開門扇,揚聲道:「安元!備轎攆!」
一直侯在門外的安元一聽國師這語氣,頓時就知事情緊急,趕緊應了聲,轉身忙去安排。
燕玉只怔了怔,反應過來後立馬爬起來也跟著往外跑。
林生見狀一急,手快地拿起放置在榻邊的大氅與鞋襪,又一把挎上隨身藥箱,追了出去:「大殿下!外頭天寒地凍,您先把衣服鞋穿上,別又加重了傷勢啊!大殿下!——」
……
從東宮到坤寧宮的距離不短,一東一西,近乎橫跨半個皇宮,平日裡需要耗費兩刻鐘的步程,今日卻直直壓縮到了一刻鐘便到達了目的地。
一路上,火狐國師臥在太子腿面上,時不時便是一聲催促,抬轎攆的侍衛可謂是使出了牛勁,兩條腿蹬跑得極快,在這寒風料峭的天裡,硬生生累出了一腦門的汗。
相比之下,扛輪椅的侍衛當真輕鬆得多。
轎攆放罷,火狐先是將坤寧宮逡巡了一圈,隱約覺著不太對勁,便讓燕清暫且待在轎攆上,其餘人等也被勒令靜候原地,旋即火狐隻身跑到了坤寧宮前殿的宮院。
行至宮院中央,火狐曳著九條長尾凝眉靜立,闔眸認真感受著周圍的氣場,須臾,他猛地睜眼,嘴角哂然一勾:「陣法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