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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陛下瘋了。
日暉浸了暮色,又慢慢沉入黑夜。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在時間逐漸劃入幽寂子夜時,雨勢也變得越來越大,不斷朝人間沖刷而下,一直到晨曦初現,也沒有停緩的跡象。
歷經雷劫連跨幾個境界的修為尚未穩定,神識又隨著大起大落寸寸崩塌,饒是化神期的體魄足夠強悍,此時晏與歌的身體仍是在暴亂靈流的衝擊下又添上了數道新傷。
晏與歌卻渾然不覺,一動不動地坐在古樹之下,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好似對於時間也失去了概念,雨聲響了多久,他便等了多久。
唯有眼裡微弱的希冀隨著茫茫無期的等待而逐漸灰下,慢慢化為了一片空洞。
在又一個子夜來臨後,傷勢終於超過了身體承受極限,晏與歌眼皮沉重一垂,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陛下!」
跟著呆了三天三夜的七域主見狀,連忙從角落裡飛奔出來,一探晏與歌的靈脈,頓時驚了一驚。
「嘖嘖嘖,陛下這傷勢也太重了。」
「哎喲到底什麼事過不去的啊,陛下怎的這般糟踐自己呢~」
「還是先把鳥嘴閉上吧,趕緊送陛下回殿。」
炎牙域主把從魔殿及時順來的御座放出,一人一手將晏與歌扶到了御座上,隨後幾人以魔氣各持一側,托著御座朝天際飛去,一路往魔界趕。
等晏與歌再次醒來時,便又是躺在了魔殿寢宮的床榻上。
他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木然地望著虛空,像失去了所有生氣。
見晏與歌醒了,七域主收掌揮去法印,截斷了輸向晏與歌的魔源,齊齊鬆了口氣。
雖說以他們的修為無法療愈魔君陛下,但還是能讓傷勢緩解一些的。
只不過瞧見魔君陛下這模樣,七域主都有些頭疼,他們遲疑著相繼退了兩步,擠眉弄眼地你覷我一眼,我瞪你一目。
「出去。」
七域主:?
晏與歌轉頭看向七域主及一眾侍候在後的魔人,重複道:「出去。」
神色平靜,眼神清明,瞧著好像正常了許多。
可是不知怎的,在場魔人莫名就是感覺心裡毛毛的,他們不敢多留,連忙揖首道:「是,陛下。」
很快,寢殿內便沒有了閒雜魔人,晏與歌靜了片刻,隨後緩緩起身,白皙赤足踩著冰涼的地面,一步一步走到了正衣鏡前。
他無聲看著鏡中的自己,馬尾仍是利落高豎,卻半干未乾,髮絲凌亂,衣衫仍是飛穹校服,卻因襤褸不整,浸透了血液,而難以再窺原樣。
看著看著,眼前之人竟讓晏與歌都覺著陌生。
晏與歌抬手緩緩按上鏡面,指腹撫挲著鏡中人的臉,腦袋微微一歪,低聲緩語道。
「你到底是誰呢……」
幽幽話音飄浮在寂靜的寢殿內,徒生詭譎。
……
在等待了三日後,眾仙門總算收到了飛穹宗的准信,言明塵瀾仙尊會就琉璃海一禍給出解釋,邀諸宗前往飛穹宗一議。
三日的等待已是將許多人的耐心磨盡,一得此消息便譏諷不已,紛紛派出幾名宗門代表前往飛穹宗,倒是想看看飛穹宗迴避幾日後能給出個什麼交代。
飛穹殿上,眾人齊聚,連同飛穹宗所有人也無人缺席。
到了巳時三刻,天際適時閃掠而來一道流光,瞧那來向,似是自泛天淵而歸。
一時間,眾人心生猶疑,其中不乏根本不在意宗門究竟損失了多少子弟,一心想要從飛穹宗手中撈上一筆賠償的人。
倘若塵瀾仙尊真給出了什麼合理解釋,那他們還怎麼借題發揮……
思忖間,飛穹殿上首之位很快落下一道仙凌斐然的身影。
俞顯回身看向眾人,視線觸及到那一張張心思各異的臉,不動聲色輕輕一嗤,他舒身落座,漫聲道:「諸位久等了。不日之前琉璃海生災,顯魔君復歸之象,我等修真人士著實損失重大。本座頗覺蹊蹺,是以獨身前往泛天淵一探究竟,所幸功夫不負,耗時幾日終於覓得天音,獲悉了來龍去脈,箇中緣由,諸位請看吧。」
話落,俞顯隨手一揮,一片虹雲瞬間裹挾著泛天淵的氣息覆蓋整座飛穹殿,在空氣震盪出波瀾時,將眾人帶入了虹雲拓生的幻境之中,讓眾人身臨其境地去回溯數百年前的仙魔大戰。
於是無論是見過還是沒有見過上一任魔君的人,都清楚地看見了那身形魁梧、長相邪獰的老魔頭如何在被修真界幾位大乘期、渡劫期尊者圍剿時卻不落下風,又是如何在被天塹捲入之際勠力自爆,硬生生撕開了一縷神魂,順著一道傳境遁入琉璃海休養生息數百年。
只是沒想到玄靈一經離開琉璃海,便使得琉璃海靈源瞬間枯竭過半,魔君為保自身,便借修真界水雲秘境之行製造了琉璃海之禍,欲吞殺數名修士以修復神魂,卻逢根骨奇絕的晏與歌誤入琉璃海,魔君計謀一改,轉而以晏與歌為容器引渡所有修為,完成了復生。
片刻後,幻境止消,飛穹殿卻久久鴉雀無聲。
俞顯眼眸半闔,閒閒把玩著手腕上的蝴蝶銀鏈,與一眾目瞪口呆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良久,飛穹殿才慢慢有了動靜,諸如「怎會如此……」「這不可能……」「晏與歌竟是無辜的……」「怪道老夫覺著晏與歌同那魔頭怎的恁不像呢……」這樣的議論聲在底下有如潮水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