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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皇自己不善於應戰, 對於戰場把控毫無天分,只能「守」, 在對戰將的挑選上, 也難免有同樣的問題。
由夏皇提拔任用的武將,都沒有開拓之能, 守城尚且足夠, 可一旦應戰,若是帶的人數足夠多,還能勝利;若是人數相當那戰局就是五五開;一旦戰士數量不足, 結局必敗。
過去夏皇和蕭燧是模範父子——兒子在外開疆拓土, 父親在家調度物資,接待前來投奔的官員,相互配合得益。
夏皇在蕭燧的扶持下逐漸擴大領地, 在臣子的推崇之下自立為王,再入住洛陽稱帝。
不論夏皇是否願意承認, 蕭燧都在實際上成為了夏朝建立的基石。
正因如此,夏皇才更要徹底打滅蕭燧在他面前的氣焰,證明自己沒有任何對不起蕭燧的地方。以致於蕭燧為了維護他母親的名譽,就算被封王驅逐出京師重地,也不敢對外說出任何詞句。
夏皇登基後,稅法寬仁,迅速穩定了百姓生活,已經足夠朝臣稱道。
但這一切的繁華都無法掩蓋,夏朝擁有的國土仍舊是半壁江山。
在北面,依舊有其他勢力蠢蠢欲動。
如果無法降服對方,那麼夏朝現在的安穩和繁華都只是水中短暫盛放的繁花倒影。
夏皇之前把蕭燧封為燕王,將存在於夏朝版圖內東北方向和不存在於夏朝國境線的土地劃撥到蕭燧的封地之中,就存了讓蕭燧成為守護夏朝尖刀的心思。
夏皇雖然從不認為蕭燧是他的親生兒子,但也是看著蕭燧長大的,他很清楚蕭燧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遲早會忍耐不住對「封地」內其他土地動手。
夏皇只是沒想到蕭燧動手的這麼快!
朝臣卻大多不清楚夏皇和蕭燧之間的困局。
在臣子看來,蕭燧是夏朝的親王,蕭燧大聖就是夏朝大勝。
看著稱帝上來的戰報,不明所以的朝臣立刻恭喜:「陛下大喜。」
夏皇只能強行挑起嘴角,跟著朝臣一起笑:「是啊,臨近迎春大節,沒想到正休養生息也能得到好消息。」
夏皇用詞實在太陰陽怪氣,朝臣們頓時察覺異常,相互對視幾眼之後,察覺到夏皇的話中有話,沒人再接話了。
等沒人說話了,姜南風好似沒看出大書房裡的古怪氣氛似的笑著恭賀:「陛下三喜臨門,果然是臨近新年的好兆頭。」
夏皇面色莫測:「三喜?哪三喜?」
「陛下龍馬精神,後宮喜訊頻傳,是為一喜。」姜南風把讓夏皇高興了半個月的消息重申一遍。
果然,夏皇剛剛還晦澀不明臉色,總算恢復如常。
姜南風繼續說:「太后進京,身體無恙,陛下母子團員,此為第二喜。」
夏皇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姜南風的說法,卻還記得自己和蕭燧的約定,臉色又隱隱轉陰:「那第三樣呢?總不會是蕭燧得勝,又為朕開疆拓土了吧,朕一早和他說過,以後他打下來的就算是他的封地。大勝也對朝廷沒有益處。」
姜南風笑著搖頭:「陛下忘了,尚有敵手在,燕王大勝便是年前對敵人的震懾。托燕王大勝之福,至少過年的時候,敵軍不會故意派兵扣關,試探陛下的意思了——良田播種之前沒有兵災,是陛下的第三件喜事。」
夏國的良田需要青壯耕種,如果在春季土地開化之前需要動武,那麼錯過了天時;第二年的收成必定收到影響。
北地人以牧草飼養牛羊,相比起夏國,並沒那麼依賴天時,若真卡在開春前跑來噁心人,夏皇簡直沒有一點辦法。
順著姜南風的說辭想下去,夏皇忽然意識到蕭燧這場大勝對只想承平的夏朝而言確實是一件喜事。
哄好了夏皇,姜南風繼續補上一句:「說起來真是慚愧,玉鶴不通兵法,於戰事實在無長材。想到不用打仗真是鬆了口氣。」
夏皇上下打量姜南風一眼,臉上漸漸生出不敢置信地表情。
他試探著詢問:「玉鶴也有害怕的事情?」
姜南風抬手遮了一下臉,似有愧色,聲音也變輕了:「硬著頭皮做不擅長的事情,玉鶴當初每一日都如臨深淵。現在不用再管這些,每一日睜開眼睛都感激蒼天。」
平靜的生活是夏皇不肯繼續收服天下而得來的。
聽在夏皇耳中就仿佛是姜南風代表曾經飽受戰火侵襲的洛陽城百姓在感激他,心裡最後一絲彆扭也散開了。
夏皇這才說:「罷了,那就不計較臨近年節,蕭燧無皇命隨意動兵的事情了。」
燕回趁機小聲詢問:「陛下要不要宣召燕王回京,和太后同樂?說起來,燕王自十三歲起,他和太后祖孫兩個已經多年未見了。」
最重要的是立春之後就是蕭燧生日,他該加冠了!
這種具有強烈代表意義的事情,夏皇要是不親自給蕭燧操持,難道蕭燧不生出怨懟之心,以後會繼續遵守對夏皇的承諾。
燕回一片好意,但夏皇做了幾個月的皇位,心態卻已經不同於之前了。
他全憑個人喜惡地當場拒絕:「太康和舞陽都不回來,單獨讓他回來做什麼,既然打下新州,就讓他帶人在冀州好好安撫民心吧。」
一句話斷絕了蕭燧返京受夏皇嘉獎的可能。
燕回心裡念了聲「老天爺」,人卻記得夏皇今日不同往日,沒有在僭越地一勸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