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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下的城池都派人詳細探查過, 比如山有多高, 有幾條上下山的路,山中有無礦藏,山上有沒有植被, 是否有野獸觸摸;城池附近的河流湖泊有幾條,分別多深, 出自哪條河流,去往何方;城中百姓幾何,有多少望族富戶,各家人口與擁有的田產。」
蕭燧說完,手指又挪到那些分外敷衍的部分,用力點了點:「這些我沒去過。直接討要來的地圖,我不敢信。」
他說完話特意往姜南風臉上看了一眼。
「二殿下何故看我?」姜南風笑著問。
蕭燧:「叛降的官員帶來了一份洛陽的地圖,裡面有四條水線,他自稱其中一條是皇宮用水。但你們根本不喝這條水線里的水。」
姜南風不以為然:「二殿下別裝了,你根本就沒在水裡下過毒。」
皇宮裡再缺吃的,選用的吃食和飲水也會提前餵過活物,確保安全。
洛陽城當初被圍困了三個多月,宮中內侍從沒稟告過水源出問題,姜南風很確定蕭燧沒做過下毒的行為。
「但你們喝的也不是那四條水線中的流水,消息是假的。」蕭燧強調。
蕭燧說完這些返回堆放在軍帳里的木箱前,從裡頭翻找出另外幾張大小不一、顏色也有很大區別的牛羊皮革,將其一張張丟到桌面上鋪開。
其中既有蕭燧提起過想要攻打的州府,也有他明確要報仇的新羅國。
蕭燧把新羅地圖推到易無病面前,認真道:「劉家商隊四十年來進出新羅運送貨物,商隊走街串巷,已經摸遍了新羅幾個重要城市。但新羅與遼東之中夾著高句麗,若走陸路,我無法直接帶兵突入。」
走水路當然更方便,但即便不提遼東戰士不善水戰的問題,只說突然湊齊能夠運送超過三萬兵馬的船隻的消耗,蕭燧也承擔不起。
蕭燧手指向著地圖上南方滑動,停在了另一個與新羅接近的城市:「青州距離新羅同樣很近。」
而且青州有前朝開辦,但至今還在的造船廠和大型船塢,以及未曾動用過的水師。
易無病雙臂抱胸,眉頭皺到了一塊:「二殿下說這麼多,到底想要讓我做什麼呢?」
蕭燧臉上顯出符合他年齡的躍躍欲試:「大王不通戰事,他把我打下的城池一分為二,凡是距離遼東近的都給我了。青州現在是我的領地,我需要易先生為我計算幾天新羅國吹西北風,還能有大霧的日子!」
哦,原來如此。
易無病好笑地點頭,「聽師弟所言,我還當二殿下是個古板君子,沒想到二殿下胸中自有丘壑,早把計劃全都謀算整齊了,只是缺一個會「觀測天相」的幫手。」
蕭燧沒否認易無病的說辭,坦然笑道:「是。易先生,你能算天氣麼?」
易無病伸手比了個「七」的手勢:「卜算結果只有七成可能靈驗,二殿下要賭麼?」
蕭燧抬手指天:「大王把青州劃給我,易先生也不早不遲,正在此時出現。你們謀士最喜歡說『此乃天意』,我信一次又何妨?」
易無病最好這口刺激的,當場表態:「好,二殿下敢信,我就敢算。」
蕭燧拱手致謝,看到易無病為了裝窮書生刻意穿的破爛衣裳,謹慎地詢問:「易先生要不要先回家一趟,取些行李再走?」
跟著蕭燧,日子多好玩呀。
易無病才不想回家!
他馬上擺手:「事情宜早不宜遲!二殿下又不會讓我光著,不必回家收拾了,我願意馬上隨二殿下離京。」
姜南風主動道別:「祝二殿下武運昌隆。」
蕭燧再不擅長交際,也知道憑著易無病和姜南風師兄弟的關係,易無病來他身邊做謀士,姜南風聽到再多都不會把計劃透露給夏王知曉了。
姜南風什麼都不缺,蕭燧也不懂如何送禮,為表感謝,他只能鄭重地表示:「我親自送姜候離開。」
這一回姜南風沒有拒絕蕭燧的示好,點點頭,與他並肩走出軍帳。
臨近離開京郊大營,姜南風終於問出憋了許久的問題:「二殿下之前為什麼在『砍樹』?」
蕭燧回頭指著附近濃密的樹林:「洛陽城外植被太多了,若真有歹人只為滅城而採取火攻,樹林燃燒的濃煙足以將整個洛陽城上下全部熏死、燒死。離京前,我打算帶人砍出三丈寬的距離,堅壁清野。」
蕭燧當初如果只為了勝利,也可以火攻,而他沒用;而是採取的了最溫和的圍城之法。
姜南風禮尚往來:「若我是二殿下,就等到出問題,趕回來救駕,當著大王的面砍樹。」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但想在君王面前證明自己的價值,必須有永不斷絕的赫赫之功。
好活不當著夏王面的使,蕭燧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姜南風的指點辦法對於蕭燧當然是最有用的,但這法子等於把整個洛陽城百姓的性命都堆到一旁。
蕭燧聽後直接搖頭拒絕:「多謝姜候好意,我用不著。」
如果蕭淵因為懷疑他的血緣而否定他,那麼無論他能力強弱,都得不到蕭淵的肯定,沒必要用不相干的人性命做籌碼,去搏一場富貴;夏王打不了的城池他來打,打下來就都是他的。
好心還有被當驢肝肺的時候。
蕭燧可真心高氣傲。
姜南風心下不悅,嘴上依舊客氣:「二殿下心中有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