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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護衛想回去與夏帝爭執個結果嗎?夏帝今日可未必有好心情,願意聽這些。還是說,你打算抗旨,不護送我們母子去魏地?」姜南風好心情地看著蕭燧。
他盡情欣賞蕭燧臉上恍然大悟後的痛苦。
姜南風注意到一滴雨珠順著金冠穿過髮絲落在蕭燧的劍眉上,再順著眉尾跌入眼角,划過臉頰,消失在濕透了的衣襟之中。
真是只落水狗,好可憐。
姜南風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將其按在蕭燧臉上。
蕭燧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幾步,瞪著姜南風的視線從驚訝逐漸變成了憤怒,急聲怒道:「姜南風,你突然幹什麼?大男人之間別動手動腳的,噁心。」
繡滿了迎春花的錦帕落地,被泥水浸濕,污濁不堪。
「嫌棄?那就算了。」姜南風把傘一同丟在地上,轉身回了車上。
大雨重新兜頭落下,蕭燧趕緊撿起地上的錦帕和油紙傘,三步並做兩步跳進馬車。
他對戰馬吹了個呼哨,戰馬噠噠噠地與湊到拉扯的駿馬邊上,甩著尾巴往拉扯的馬身上蹭。
三匹馬拉著的大車相當寬敞,足以供四名女眷同時坐在車廂里,但當馬車裡放了一張一尺七寸見方的大棋盤,將姜南風長七尺六寸的身軀再斜倚在棋盤上,原本寬敞的車廂就變得擁擠了。
蕭燧坐在車尾,縮手縮腳。
姜南風捏起棋子,在棋盤上自己與自己對弈,向蕭燧招手:「過來坐。」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出薰香,香味馥郁濃烈,充滿攻擊力。車內高度不足讓蕭燧站直,他只好弓著腰爬過去坐下。蕭燧不自在地把一直抓在手裡的錦帕和油紙傘遞過去:「還給你。」
姜南風瞥了一眼,冷淡道:「髒了,扔了吧。」
「這可是錦!寸金寸錦的錦!」蕭燧瞪大眼睛提醒。
姜南風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彎起嘴角:「我知道這是錦,但它髒了,髒了的東西,扔了不可惜。」
語畢,姜南風用視線把蕭燧從頭刮到腳,抬手往車廂內掛著的一面蓮花型銅鏡上點了點,戲謔道:「你要是不知道自己什麼德行,就多照照鏡子——髒兮兮的,很醜。」
姜南風手指在蕭燧和自己之間晃了晃:「二殿下動腦子想一想,若我跟你一塊,到底是你吃虧,還是我吃虧?」
蕭燧被罵的漲紅了臉,把掌中的錦帕捏得咯吱作響。
姜南風還不願意放過蕭燧,繼續補充:「這可是錦,寸金寸錦,二殿下別扯破了。」
蕭燧徹底沒聲了。
他說不過姜南風,他認輸。
為了緩解心中尷尬,蕭燧視線到處亂飄。
蕭燧這才發現,固定在車廂里圍棋桌子,竟然是由一整塊白玉雕鏤而成。
國境之內,只有永昌郡產白玉,但永昌白玉品質不佳,也很小塊。
蕭燧驚訝的忘了自己不敢看姜南風:「難道是契骨的白玉?」
姜南風坦然點頭:「對,契骨產的,是母親的舊物。」
姜南風以為蕭燧接下來要責備他母親生活奢侈,沒想到蕭燧雙手撫摸著白玉棋盤,口中說的卻是:「契骨與洛陽相距五千里,傳聞當地瓜果味美,能隨便喝葡萄酒……可惜不在夏的疆域。嘿,我遲早把契骨打下來。」
還想著打契骨呢?
若是在外無強敵,姜南風判斷,夏王這輩子坐擁半壁江山肯定心滿意足,不會再想著開疆拓土了。作為母親沒有被追封為皇后的嫡子,蕭燧還敢想未來,真是天真吶。
姜南風推過去一碟乾果,就不再搭理蕭燧,自顧自的弈棋。
棋盤上黑白相互吞食,殺機涌動。
棋盤和沙盤類似,蕭燧看得津津有味,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那棋盤上的黑子從充滿衝勁兒到一點點失勢,最終被徹底抹殺,一敗塗地。
「你下棋也太臭了,不應該這麼下。」蕭燧搶過姜南風的棋笥把棋局復原到黑白勢均力敵的時候,對著棋盤比劃,「這一步應該這麼走,你看我……」
姜南風直接伸手抹亂棋盤上的棋子。
「唉,你幹什麼?」蕭燧不解質問。
姜南風彎起嘴唇笑著問:「二殿下,你說的棋局要是有道理,我何必把對你的稱呼改成『蕭護衛』?黑子不但敗了,還沒明白自己為什麼敗,就像你一樣,蠢得很。」
語畢,姜南風一顆接一顆將白字揀回棋笥中。
「你!」蕭燧總算聽明白了,姜南風下棋津津有味,不是因為自己和自己對弈多有趣,而是姜南風發現當著蕭燧的面下棋嘲笑他,蕭燧卻完全沒發現,更有趣味!
蕭燧抓住姜南風衣領,怒道:「姜南風,你到底……」
姜南風頭都不抬,繼續揀棋子:「因為我和二殿下一樣,都喜歡踩落水狗吧。當對手的時候,你對洛陽久攻不下,無法戰勝我。等到郭將軍反叛,二殿下帶兵闖入景春殿,把長戟搭在我脖頸上,發現自己能夠隨心所欲羞辱我的時候,是不是心裡非常爽快?二殿下,你覺得你如今落魄了,我就不該報復你是麼?」
姜南風扯下蕭燧捏著自己衣領的手,整理好衣襟後,繼續說:「蕭燧,你標榜自己是少年英雄,可我不是。我只想在亂世讓我和母親活的像個人。所以,誰強迫我們,我就讓誰加倍難受。你現在明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