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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文麗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這便看著表快步朝學校大門的方向去了。
許最站在原地,等看她走遠才轉身推開工具房的門,順便抬手重新拉開了裡面的燈。
門板「咔噠」一聲合上,許最撥上了裡面的反鎖,才抬眼看向房間內另一個人。
紀因藍躺在掃帚堆里,顯得有點凌亂。
那堆掃帚是新領的,還沒有用過,不髒。他躺在上面,衣擺稍微撩起了一點,露出一截白皙細瘦的腰腹。他的表情還有點茫然,似乎還沒有習慣突然暗下又突然亮起的環境。
他微微眯起眼睛,身體隨著呼吸緩緩起伏著,唇上還染著點帶著水光的紅。
許最過去,拉著他的手腕,把他撈了起來,又俯身把他抱在懷裡。
紀因藍就著這個半起不起的姿勢其實有點難受,但他沒推開許最。
他發現,他好像挺喜歡許最的擁抱。
許最抱他時總是很用力,他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裡,幾乎能隔著薄薄的衣料感受到許最的心跳和呼吸,好像快要被他揉進骨血里。
這樣的擁抱很有安全感,紀因藍有點出神,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又突然有點想笑。
他輕輕揚起唇:
「你媽怕我欺負你?」
「嗯。」許最聲音很低:
「你聽見了?」
「隔音很差。想聽不見都難。」
紀因藍在笑話許最站在門口時跟蘇文麗扯的那個謊。
但同時,他心裡又有點難受。
剛剛他聽到的那種對話,應該在許最和蘇文麗之間發生過無數次,幾乎已經成了他們的日常,才會一問一答變得那麼自然。
對於紀因藍這麼個自在慣了的人來說,真的很難想像許最從小到大過得都是怎樣的日子。
明明已經很好很優秀了,卻永遠無法從大人的口中聽到肯定,只能聽見他們在一堆好里挑出來的那點不好,只能聽見你做得還不夠優秀、你還要更努力一點,仿佛一條路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紀因藍其實有一點好奇。
這樣的家庭會養出許最這種性格的小孩並不奇怪,但他想不通,他家裡為什麼還有個跟許最天差地別的許冠。
蘇文麗那樣強勢的母親,真的忍得了許冠那麼囂張叛逆的孩子嗎?
紀因藍輕輕嘆了口氣,想不通便不想了,只抬手像哄小孩一般輕輕拍著許最的背:
「委屈了?」
許最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很快,紀因藍聽見他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之前……你也聽見了?」
紀因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之前」,但他還是要問:
「什麼?」
「……」許最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他沉默片刻,才道:
「你上樓拿鑰匙的時候,她也來找過我。」
「啊。」這事沒什麼好瞞的,紀因藍應了一聲:
「聽見了,也看見了,怎麼?」
「……」
許最沉默片刻,什麼也沒說,最後,他慢慢放開了紀因藍。
他從旁邊拿過倒在地上的小板凳,示意紀因藍坐。
紀因藍就看著許最想幹什麼,他盯著許最的眼睛,坐到了他給自己擺好的小板凳上。
許最沒看他,他坐在地上,一直垂著眼,片刻,他抬手輕輕拉住了紀因藍的手。
許最的手有點涼,不過很快就被紀因藍的溫度染得溫暖了一點點。
他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無意識地用拇指指腹一下一下輕輕揉著紀因藍食指末端骨節上那顆小小的痣,一直到那裡的皮膚都被他揉得有點發紅,他才像是終於想好了自己該跟紀因藍說點什麼。
許最很聰明,有些事情不必說,他自己也能發現端倪。
紀因藍今天沒頭沒尾地突然坐在這說要跟他談戀愛,他之前沒想通是為什麼,現在倒是明白了。
「紀因藍。」
「嗯。」
「……」許最輕輕抿了抿唇,像是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嘆出來。
再開口時,他聲音低了很多:
「在出這個房間之前,你還可以後悔。」
「?」紀因藍沒想到他憋這麼久結果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句。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了。
他微微傾身,用空著的那隻手捏著許最的下頜抬起他的臉。
他垂眼把許最從眉眼看到嘴唇,又重新望回他的眼睛:
「親都親過了,還能後悔?你Steam遊戲啊玩兩小時還能退款?」
頓了頓,紀因藍又問:
「你很希望我後悔?不是你說你喜歡我,想要我,現在怎麼又想趕我走了?」
說完這句話,紀因藍突然感覺許最按著自己骨節的手用了下力,紀因藍被他弄得有點疼,但他沒有吭聲,只靜靜地看著許最,不想錯過他任何一點細微的反應。
「沒……」許最轉了下臉,掙開了紀因藍的手。
「我只是……」許最皺皺眉,似乎很是掙扎:
「我可能,也不完全是你認識的樣子……
「所以,如果是因為可憐或者其他什麼衝動,等看清我是什麼樣,你早晚會後悔……」
他話沒說完,但紀因藍已經懂了。
許最怕他因為一時衝動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怕他再了解他一點後會覺得不夠好、不符合預期,會及時止損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