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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我就是覺得……」
許冠也不客氣,直接捧著自己的水杯坐到了許最的床上,想了半天才試探著問:
「你覺不覺得,媽可能猜到了?」
「猜到什麼?」
突然出現的另一道聲音把許冠嚇得連水杯都差點沒拿穩。
許最微微揚眉,抬眸看自己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而蘇文麗面色難看地走了進來。
她盯著許冠,片刻又看向許最。
三人沉默片刻,她嘴唇輕輕顫抖著,先問出一句:
「許最,你早上去做什麼了?」
許最垂下眼,如實答:
「拜年。」
「你那個同學家?」
「嗯。」
蘇文麗深吸了一口氣,連氣息都在顫抖。
她有很多問題,也有很多問法。
他到底是誰?
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們兩個……
蘇文麗甚至都沒有把腦海中的想法過完整,也沒有想好這件事到底要不要現在就撕破。
她甚至在想,如果許最敷衍一句,她也不會刨根問底,她會相信他的話,暫時,至少暫時,她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
他們大概都需要點時間好好想想。
但許最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因為下一秒,許最就看著她的眼睛,語氣淡淡,咬字清晰堅定地告訴她:
「他現在也是我男朋友。」
這句話說完之後,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唯一的聲音是許冠嗆到水的悶聲嗆咳。
他咳得一張臉通紅,望向許最的目光里是滿眼「你不想活了」的震驚。
許最沒有管他,他丟出去一枚重磅炸.彈,卻絲毫沒有緊張或者其他情緒,他只用著和剛才一樣放鬆的姿態靠在椅背上,等著蘇文麗的判決。
如果足夠細心的人站在這裡,大概還能看清蘇文麗身上顫抖的幅度,那是晴空霹靂當頭劈下時引發的震顫,大概可與世界崩塌齊平。
她往後踉蹌了半步,表情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你……你說什麼?」
「我說。」
許最輕輕嘆了口氣,像是無奈,但更像是某種微妙的輕鬆:
「你猜到了?你猜對了。紀因藍,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在談戀愛,談很久了。」
他說出的每一個字落在蘇文麗的耳里和心上,都像是一把把尖刀,刺得她渾身都疼。
她想也沒想,直接上前兩步,揚手重重一巴掌扇在了許最臉頰上,打得他偏過頭去。
「哎!」
許冠見蘇文麗不管不顧地拿起筆筒就要往許最身上砸,趕緊放下水杯過去攔著她往後帶。
現在的發展也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們家人間維持某種微妙的平衡已有十多年,他沒想過許最會在這時候直接掀桌攤牌。
他罵了句髒話,也有點崩潰:
「許最你他媽瘋了?!」
「沒瘋。」
許最垂下眼,只道:
「不想裝了。」
他太累了,也厭倦了。
厭倦了被問東問西,厭倦了被支配所有,厭倦了被當成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玩偶,厭倦了被套在模具里按別人希望的形狀生長。
他自己怎樣其實也無所謂,畢竟已經這麼過了十多年,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和紀因藍在一起時還要偷偷摸摸顧這顧那。
紀因藍帶他見紀四餘、帶他回家、大方地向所有人承認這段戀愛和他的身份,告訴所有人,許最是紀因藍的男朋友。可他卻要在自己這裡受委屈,在蘇文麗面前替他解釋、為他擔心、緊張掩飾他們的關係。
許最不想這樣。
所以,既然表面的平靜已經有了裂縫,那就徹底撕開算了。
反正他也不在乎。
「許最!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啊?!」
蘇文麗幾乎是在尖叫,她的頭髮散亂了,尾音也破了,歇斯底里:
「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你幹什麼不好,你跟個男的談戀愛?!你知不知道這有多髒?!你是得病了嗎?!是不是那個男生跟你說什麼了?!他騙你逼你什麼了是不是?!」
「不是。」
許最的情緒依舊沒有太大起伏,他平靜地敘述著蘇文麗最不願意聽到的真相:
「我喜歡他很多年了。轉去九班也是為了他。沒有被任何人帶壞哄騙,他從沒有逼過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你瘋了,你瘋了!!你還小,你才十八歲,三觀都不完整,你知不知道同性戀代表什麼?!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會怎麼說你?!你知不知道這事傳出去我跟你爸得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蘇文麗喊得嗓音都有點發啞,她掙脫許冠的手臂,崩潰地抓亂了自己的頭髮。
之後,她脫力般坐在床上,又深吸幾口氣,迫使自己平靜下來。
許冠看看她,又看看許最,一時竟不知該插點什麼話,只能安安靜靜等著接下來的發展,隨時準備上手拉架。
「小最……」
蘇文麗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尾調帶了些顫音。
她甚至笑了一下:
「你是騙媽媽的對不對?你明明最乖最懂事了,怎麼……怎麼突然……你遇見什麼事情了可以和我說,媽媽會幫你解決,我知道你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都叛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