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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一排做的幾個幾乎都是與他同品級的官員,位置靠後,往年哪有什麼資格能夠得到皇上賜菜。所以當下面的小太監把這盤菜端過來的時候,大殿裡的人都十分驚訝,坐在後幾排的人竟然能夠得到陛下的賞賜,還真是獨樹一幟。
好多人的眼睛齊刷刷的盯著宋聲看,宋聲一刻也不敢抬頭,謝過皇上之後只能硬著頭皮吃菜。
同為翰林學士,誰在這個品級就能得到皇帝賜菜的殊榮?可把某些人氣的酸死了,這牙縫發酸的人就有一個宋聲當初在翰林園的舊識,蔡青雲。
蔡青雲在外做官這幾年,升遷的也十分快,但他大多依靠家族運作提攜,畢竟他所就任的青州離他的本家很近,再加上他又是氏族大家出身,家族底蘊深厚,起來也是早晚的事。
可巧的是,他有家族有雄厚的背景作為依靠,如今也不過是個正四品的官,與宋聲平起平坐。
但他的正四品官職問起來要比宋聲的好,他手上有實權,而宋聲這四品的官卻在一個清水衙門,只能與那些史書作伴,並無實權。
他一開始得知的時候還有一些自得,即便是官職的品級一樣,但他覺得自己依舊勝出不少。也不知怎的,他像是不服輸似的,硬要在心裡拿自己跟宋聲比,仿佛比不過是件很丟臉的事。
當時在翰林院他就因為嫉妒與宋聲多有齟齬,如今宋聲才回京不久,他們還未曾有過什麼交集,這次宴席,實打實的是他們闊別多年後第一次正式見面。
蔡青雲畢竟是出身大家族,手上又握有實權,這位置的順序自然要比宋聲靠前一些。他本來來的時候看到宋聲坐在這麼靠後的位置,心裡還有幾分爽快,可現在心裡的那幾分爽快已經不復存在了,轉而代替的是無邊的嫉妒和憤怒,酸意。
宋聲出生如此寒微,他怎麼配有資格得到陛下的賜菜,可惜他咬碎了牙根也沒有用,賜菜的名單都念完了也不會有他的。
反而是這大殿裡坐著的人精們,但凡是知道前段日子宋嚴固和敬王那事的人都知道怎麼回事,這宋學士的福氣可還在後頭呢。
那些消息不靈通的官員就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了,只覺得不過一個小小四品的翰林學士,手上又沒有什麼實權,平日裡也就是做些抄抄書修修史書的活,怎麼也被皇帝看重賜菜了?
還有人嘀咕著是不是名單念錯了,這菜也賜了。只有聰明的人知道,年後這位宋學士怕就不是學士了。
皇帝賜的菜,臣子是要吃完的。吃不完可能就被認作是藐視君威,浪費皇帝的一片心意。宋聲本來在下面都吃撐了,後面上的幾道菜看著都很不錯他都沒動筷,眼下陛下又賜了一盤菜,裡面有半個肘子,聞著倒是挺香的,可他實在是吃不動了。
可又不能不吃,他只能硬著頭皮拿著筷子一點點的戳著吃。可這肘子雖然被燉的軟爛,但用筷子並不好夾,他很無奈,只能上手直接拿著啃。
好不容易費了些功夫啃完了,這一盤菜算是解決了,他的風雅的外表也全無了。剛才吃肘子的時候實在是著急,吃相實在有些不雅。吃完還沒忍住打了個飽嗝,原來旁邊幾人頻頻側目,弄得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聲擦了擦嘴,重新端正坐好,看來這宴席也不好參加啊。今天吃的實在有些多了,今晚不消失怕是難睡了。
宋聲的內里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古人,雖然經過這麼多年,言行已經與當下人無異,但有時候做事在規矩和體面方面還是欠缺,偶爾不經意間透露著些許隨意。
景帝抬頭遠看著坐在後排的宋聲拿著肘子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這樣才對嘛,年輕人就應該朝氣蓬勃的,總是太過穩重倒是看不出這個年紀應有的朝氣了。
他是故意把這道菜賜給宋聲的,一來是真的喜愛他,二來也存了些逗弄的心思,想看看他發囧的模樣。沒想到他還真真的就這麼全吃了,旁人眼裡瞧著沒什麼規矩,但在皇帝眼裡卻是率直。
知道緣由的和不知道緣由的,這下都知道宋聲入了皇帝青眼,每個人都看似坐在座位上說笑著吃飯,可誰都不知道彼此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宴席結束後宋聲從宮殿裡出來走到宮門口這一路上有不少官員來跟他搭訕套近乎,很多都是一些生面孔,不過也有些官職等級比較高的,不屑與他說話。
到了宮門宋聲坐到馬車裡直接回家去了,好在出了宮殿到宮門這一段距離不短,走了一會兒消消食總算沒那麼撐了。
他現在倒有些後悔走的時候還吃了點東西墊肚子了,雖然在宮宴上每個菜他都只吃了一點,可架不住菜色多呀,光是涼菜就足足上了七八個,再加上最後的那個肘子,實在是吃的有些多了。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陸清提前吩咐人給他留了門,宋聲本以為陸清應該都已經睡了,他正想輕點兒聲音進屋去呢,就看到他們臥房的蠟燭還亮著。
推開門一看,陸清正斜倚在床榻上,手裡正拿著一本書在看。
「這麼晚了,光線不好,看書傷眼睛。」宋聲道。
陸清本來都有些犯困了,發覺他回來了,趕緊披上衣服起身,幫他把外面的斗篷摘了掛起來,說道:「相公回來了,外面冷,趕緊在炭火旁邊烤一烤,取取暖。」
「你先回到床上去,更深露重的,我身上沾染了涼氣,當心過給你。你先離我遠一些,等我暖和了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