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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蘿蔔湯裡面沒幾片蘿蔔,一點油花都沒有,純粹就是喝個飽取個暖。
糠米煮的飯也稀稀拉拉的,放到宋聲曾經的時代大概就是豬食。
但沒辦法,要是實在吃不下去,那就只能餓肚子。寒冬的風冷得厲害,大部分人手上都皴裂了,如果再搶不到一點熱飯吃,就更沒力氣幹活了。
差役看到你不幹活,手上的鞭子跟著就來了。
所以即便這飯很差,剛一抬過來還是被一搶而空了。
宋老三這兩天累的厲害,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腿腳都沒有那麼輕便了,輪到他去桶里盛飯時,只剩個桶底兒了。
他嘆了口氣,暗自埋怨這身子骨不爭氣。
吃不飽下午就干不動活兒,晚上還會發冷,第二天就更搶不動飯了,然後接著吃不飽,干不動活,挨鞭子。這是一個死循環。
好在這次徭役已經過去十天了,他在這完全是數著日子過的,就盼著這徭役趕緊結束。
讓他從人群中端著個碗出來時,聽到了宋聲的聲音。
宋老三身體忽然僵了一下,莫不是自己出現幻覺了,怎麼好像聽見了兒子的聲音?
他似是不相信似的轉過身去,不遠處站著的兩人不就是他的兒子和夫郎嗎?
宋老三抑制不住的欣喜從眼底溢出,他快步走到宋聲面前,說道:「你們怎麼過來了?」
「家裡人擔心你的身體,今天剛好休假,我過來看看你。」宋聲道。
陸清把給公爹帶的吃食拿了出來,餅子一直在懷裡暖著,還熱乎著。
宋老三接過餅子三兩下就吃了大半個,像是好幾天沒吃過飽飯了。
「爹你慢點吃,還有。今天出門奶奶讓給你帶了好幾個。」宋聲一手拍在他的背上,給他順了順氣。
「相公,公爹,你們先聊著,我去找一下我小舅舅。」
宋老三聞言道:「你小舅舅也在這兒?」
陸清點點頭,「我剛才看見他了。」
「最近好多人都去河邊搬木頭去了,聽說還有幾個人掉水裡沒回來,你跟你小舅舅說讓他注意著些。」
陸清點了點頭,準備過去另一邊找陸鳴。
宋聲叮囑道:「你看著點路,等會兒我去找你。」
這地方有些大,還是在建中,地上雖然沒有什麼釘子,但有很多尖尖的木屑和木條,還是容易扎到腳絆到的。
陸清點點頭說知道了。
他過去之後宋老三一邊吃一邊跟宋聲說話,「我們來的比較晚,還算幸運,負責把木頭搬到需要用的地方。聽說來的早的那一批都被派去伐木了。」
「剛發下來的木頭還要剝皮晾曬,從河那邊運過來,中間隔了條河,不大好運,聽說好幾個人都折在那兒了。」
宋聲聽他爹說完,眉頭微皺,問道:「就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用人力繞半條河把木頭搬過來,照這進度,再過半個月都干不完。」
「誰說不是呢?不過就算干不完,這徭役最多也就二十天,已經熬完一半了,剩下的咬咬牙堅持熬完就解脫了。」
宋聲看著眼前他爹瘦的有些憔悴,嘴巴乾的起皮,臉上泛著一絲冬天北風吹過的焦紅,後面的背更佝僂了幾分。
「爹,明年我下場考試,等考上了秀才,咱就不用受這些苦了。」
「哎,我娃有這信心就行!」宋老三一聽宋聲說這話,本來陷進去的眼窩突然精神了幾分,他就愛聽兒子說這種話。
仿佛宋聲一說這話,他就覺得自己兒子已經考上了秀才似的,從心裡到眼裡都是高興的。
他們倆正說著話,陸鳴跟著陸清過來了。
陸清在蹲著吃飯的人群里喊了好幾聲小舅舅都沒人應聲,轉過一個拐角後看到有幾個人在圍著打架,他走上前去一看,打架的主角之一竟然就是他的小舅舅陸鳴。
陸鳴身形健壯,旁人跟他打架不一定能討的便宜。
看到陸清來了,陸鳴下意識把伸出的拳頭收了回去,對方看他收了手,趁機一拳揮了過去,陸鳴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外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但總不能繼續打下去,陸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仿佛寫著,你給我等著幾個字,然後拉著陸清走了。
陸鳴打架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中午搶飯的時候那個人沒搶過他,剩下的飯不夠吃了,便跟他打了起來。
因為吃食不夠分打架在服徭役時是件很常見的事,只要不被差役們發現,大家基本上都私下解決。
陸鳴打起架來很容易發狠,看起來有點嚇人,不過他在陸清面前扮演的一向是個老實肯乾的形象,這次也是意外,被他看到了發狠的一面。
不過好在陸清沒多問,只是一個勁兒的擔心他。
「清哥兒,你怎麼過來了?」陸鳴問道。
「小舅舅,我今天跟相公一塊過來看公爹,沒想到竟然看見了你。還好今天帶的餅子夠多,咱們往那邊走,去找相公,一會兒你也吃點。」
「你們帶餅子來了?!」陸鳴本來就食量大,在這即便能搶到飯也吃不飽,如今一聽到有餅子吃,雙眼都冒光了。
「嗯,早上奶奶給我們裝了好幾個,在我懷裡暖著呢。咱們去那邊沒人的地方吃 ,別叫人看見了。」
雖然大多數服徭役的都是良民,但大家都是吃一樣的飯,到陸鳴和宋老三這卻能吃到家人送的餅子,難免有人眼紅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