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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的賭約,是他輸了。
而輸了的代價,是要從學堂退學。
李鴻雲雙眼無神,像失了魂魄般,站在那一動不動。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也在冰天雪地里刻苦讀書過,為了考上童生,一連好幾年都沒睡過一個懶覺。春捂秋凍的時候,他的手也曾因為寫字而皸裂過。
明明為了來縣學讀書,他也曾不眠不休的背書看題,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艱辛過。
可如今,怎麼就要退學了呢?
如果家裡人知道他從縣學退學了,那他娘要把眼睛哭瞎了吧?村裡的鄰居和家裡的親戚該怎麼看他?
李鴻雲想著想著,眼淚就忍不住順著臉頰一落而下。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榜案上宋聲的名字,怎麼會呢?
明明上一次農假前的大考,宋聲還考了一百二十多名呢。
他記得很清楚,因為自己一直隱隱的在跟他做比較,當時他特地悄悄看了宋聲的名字,赫然是在第七列的名單上。
只是一個農假而已,而且學堂開學這一個月,他也很努力的用功讀書學習啊,為什麼兩個人的名字竟然差距如此之大,他不理解,他想不通。
可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想退學,也不能退學。
回過神來,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宋聲從一百二十幾名一下子考到了第三十五名,中間進步如此之大,除卻他天賦異稟之外,只剩下一種可能。
他作弊了。
對,一定是他作弊了。
李鴻雲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在他一直不願意相信宋聲大考的成績比他好的情況下,內心一直在不斷暗示自己,他就是作弊了。
過了一會兒,他回過神,發現剛才那些圍觀的同窗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過來了,全都在旁邊看著他。
李鴻雲整理了一下思緒,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剛才如從雲端摔到了爛泥里的心情,一臉正色道:「剛才確實是我搞錯了,沒仔細看前兩列的名單,若是按榜案上的名單來說,確實是我的名次在宋聲之後。可他這次的成績,是真的嗎?」
他這話一說,旁邊立刻就有人道:「李鴻雲,你是不是輸不起啊?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宋聲這次的成績是真的嗎?不是真的難不成還是假的呀?你搞搞清楚,這次可是夫子親自批的答卷 ,你難道是在質疑夫子不公?」
李鴻雲蒼白的臉上勉強扯出一抹笑,說道:「我當然沒有質疑夫子的公正性,只是覺得,不過短短兩三月的時間,宋聲進步的未免太快了些。據我所知,在農假的這兩個月里,他也並未請西席先生為他補課。那麼他這進步的是不是有點……惹人深思?」
他沒有直接點明說懷疑宋聲作弊,不過這話說出來之後,在旁人耳朵里聽來,那不就是變相的說宋聲作弊嗎?
這時候有宋聲班裡的人道:「仔細想想,你說的確實有點道理。今天夫子在課上雖然誇了宋聲的策論,但那詩做的確實很差勁,還有文章,剛才課間的時候我還過去瞅了一眼,寫的也就一般。就算他的經義一項全都答對,那還有算學和律學兩科呢,那裡面後幾道壓軸的題出的有多變態,大家也都清楚吧。這加起來怎麼可能排到三十多名?」
這句話說出來,旁的班的學子不清楚,但宋聲自個班上的人都是都清楚的,畢竟剛才那堂課上夫子誇人和批評人的話,還都歷歷在目。
有一個人站出來質疑,說的還有理有據,符合常理,難免會讓其他學子心裡也這樣認為。
這個頭一開,大家又開始議論紛紛,不過議論的話題已經變成了宋聲這次大考有沒有作弊了。
李鴻雲一聽宋聲班上的人這麼說,心裡更加堅定了宋聲是通過作弊才取得這麼高的成績的,心裡的自信多少又回來了一些。
一大幫人簇擁著他走到宋聲面前,他道:「你這次的成績根本就不是真的,真是可笑!就為了要贏過我,竟然用作弊這麼卑劣的手段,根本不是君子所為。」
宋聲抬頭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李鴻雲莫名被他盯的後背發虛。
宋聲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作弊了?」
「剛才你班上的同窗們都說了,你的詩詞和文章寫的都不好,就算你運氣好經義全都答對,後面只憑著策論,也很難得到現在的名次吧。」
在進士科里,文章和詩賦還是占很大比重的。而且李鴻雲篤定宋聲的經義一項不可能全都答對,這麼想來,宋聲作弊無疑了。
旁邊有些人覺得李鴻雲說的沒毛病,這會兒一邊看熱鬧一邊說道:「就是就是,我看人家說的有理有據,你到底有沒有作弊?」
宋聲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還是第1次被人質疑他的學習能力。
他面露不慍,厲聲道:「詩賦和文章寫的不好就不能考的好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你們是忘了還有另外三科了嗎?偏科不行?」
宋聲雖然還沒看到自己的律學和算學答卷,但心裡有數,這兩科肯定考得不差。要不然他的總成績也不會把名次拉的這麼靠前。
李鴻雲被他的一噎,剛想說話反駁,就被人群外的夫子一生冷喝:「都幹什麼呢堵在這兒。」
來的人不止有許夫子,還有陳夫子。
大老遠他們就聽見這鬧哄哄的,站在旁邊的拐角處仔細聽了一下,也聽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