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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家裡便捨不得花錢買五十文一斤的灰花炭了。
看李鴻雲身體還在冷得發抖,張紅梅去裡屋穿上了衣服,出來的時候道:「他爹,你們先說著,我去灶房給燒點熱水過來。」
沒有燒爐子就沒有即時用的熱水,農家又沒有保溫壺可以用,夜裡起來喝水只有涼水,張紅梅看兒子凍得厲害,準備去燒點熱水給兒子暖暖身子。
張紅梅去了灶房之後,李鴻雲囉囉嗦嗦的道:「爹、爹。」
李大器看他這跟失了魂似的樣子,眉頭緊皺,「栓子,咋回事兒?你跟爹說實話,是不是在外面把錢花光,沒錢交房子的租金了。」
李鴻雲趕緊搖頭,「不、不是。」
「那你說是什麼?你別告訴我是因為你想家了。」
這個理由李大器是萬萬不信的。他這個兒子是什麼德性他清楚的很,除了放農假和年假,平日裡是不會回來的。
這會兒回來肯定是有什麼要緊事。
李鴻雲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慢吞吞道:「爹…….我、我不想去學堂了。」
李大器一聽,怒得直接拍桌子站了起來,「你個兔崽子說什麼?!不上學堂?你是要退學?!」
李鴻雲艱難的點了點頭。
他今天想了很久,本來宋聲沒來找他讓他退學,他心裡還有幾分慶幸。
可一直到下午下學,他總能聽到別人在他旁邊指指點點,說他不守信,還說他得勢的時候就得理不饒人,輸了之後卻夾起尾巴,做起了喪家犬,反正說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他一下午的課都沒聽進去,整個人也不在狀態。
這學堂他根本沒臉再去上了。
想了想,還是覺得先回家跟爹娘透個氣,看看他們是什麼態度。
結果今天晚上回來剛把話一說,他爹就震怒了。
李大器道:「好好的為什麼不想上?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因為啥事兒不想去學堂了?」
李鴻雲不敢說,要是讓他爹知道,他拿前途跟別人做賭注,而且還賭輸了,他爹估計會把他打掉半條命。
更別提今天白天在學堂發生的事兒了,他現在就是後悔也晚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當時就是豬油蒙了心似的,一心要跟宋聲過不去。
現在即便是宋聲沒有來找他讓他退學,他自己都沒臉再呆下去了。
「爹,其實我、我就是覺得,雖然我之前考上了童生,可讀書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學堂每一次大考,我的成績都在八十名開外,就算是去考秀才,那也是沒可能的。這束脩和縣裡小房子的租金剛好可以省下來,給弟弟讀書用。」
李大器一聽更生氣了,他吼道:「我那麼辛苦的供你讀書是為了啥?好不容易供你到縣學讀書,你現在跟我說就算讀了也考不上秀才,要退學,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有臉跟我說退學?!!」
李鴻雲被李大器吼的打了個顫,可除了這個理由,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說了。
「爹,我、我實在是在待不下去了。」他忽然一副要哭了的樣子,李大器氣的直嘆氣。
張紅梅從灶房提著壺水過來的時候,就聽見李大器正在對著兒子大吼大叫,甚至都要上手了。
她趕緊把壺裡的熱水放下,攔住了李大器,說道:「有什麼話好好說,動這麼大肝火幹嘛?」
李大器兩眼冒火道:「你問問你的好兒子,他剛剛說了啥?!」
見張紅梅過來,李鴻雲到底還是沒忍住,眼角泛出了淚水。
「娘……」
對著他娘,他實在說不出要退學的話。
其實仔細想想,就算沒有和宋聲的賭注,按照以往學堂大考的成績,他這點分量,也很難考上秀才。
大多數學子跟他一樣,都沒什麼把握能考上秀才。但每個人也都抱著一點希望,想著萬一到時候超常發揮了呢,剛好吊車尾考上了呢。
李大器在旁邊三言兩語的把他要退學的事情給張紅梅說了,沒一會兒張紅梅就開始坐在旁邊抹眼淚。
兒子態度堅決,他們倆就算發再大的火,也沒什麼用。
夫妻倆一夜沒睡,快天亮的時候張紅梅還是因為心疼兒子,勸自個的丈夫道:「他爹,要不就算了吧。栓子可能真的不是那塊讀書的料,既然他不願意去讀,那便不去了。省下來的錢就供三娃讀書,總有一個能盼得上的。」
張紅梅到底心軟,看著兒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心裡心疼。從前兒子為了考上童生吃了多少苦她都看在眼裡,既然他不想讀了,那就隨了他的願好了,但願以後他不會怪他們。
雖然李大器最後同意了,但李鴻雲還是沒能逃過一頓打。
但他心裡卻舒了口氣,最起碼爹娘不知道學堂里里他做的那些蠢事,村里人免不了議論一陣他退學的事兒。議論就議論吧,總比在學堂里同窗們議論他要好得多,那種鄙夷的眼神,他一刻也不想看到。
經此一事後,李鴻雲好像突然長大了許多,再也沒有從前那種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了。
有些人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等到真的深刻的嘗到了苦果,方才意識到一開始就是錯的,也終於明白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的道理。
第二天宋聲然後就起來去上學堂,剛打開了一看,外面的積雪已經到膝蓋這麼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