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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頌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握成了拳頭,當年的事是他心頭的一根刺,管玉今日一再提及,本就令他不悅。
當初他的那位恩師竟然也在這京城中,如今還有了更大的靠山。這位沒少被御史台彈劾的內閣首輔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並不了解,可如果他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恐怕自己想與他交好的心思是不能實現了。
真是個壞消息啊。
現如今他從外地趕回來回京述職,回來之前他就已經打點了朝廷中的不少官員,就等著年後升任官職在京留任,如今惹上這麼一尊大佛,他這升官的念想還能保得住嗎?
許頌感到深深的憂心。
管玉才不管那麼多,他覺得這件事兒必須要讓許頌知道,當年那件事情出主意的就是他,沒道理讓自己一個人如今忍受內心的煎熬。
「師兄,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管玉把這個消息跟他說完就走了,許頌在書房裡坐了好大一會兒沒動。
他揉了揉鬢角,感到無比的累。往好處想一想,也許這位宋大人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呢。況且當年科舉舞弊案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很多證據都很難找,想要翻案難如登天,就算他是首輔,也不能說翻案就翻案吧。
大概是這些年憂思過重,許頌比著同齡人看著要老上許多,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著卻有一股老態。
想起前幾天外面有人托人給他傳話,說是他那位好侄子因為犯的事兒被關押起來了,等著他去救命,他頭就更疼了。
本來果蔬司是個好去處,又是個領頭的,侄子在那兒待著反倒能過得好些。可沒想到他竟然染上了賭癮,把家底兒輸了個乾淨,還干出這種事。
集市上的攤位費能掙多少錢?怎麼就能想出這種蠢主意呢?在他升職的緊要關頭出這種事兒,讓他怎麼去撈人?萬一被御史台的那幫老頑固抓住了把柄參他一本,他到時候的好官位可不就沒了。
所以許頌沒撈人,而是派了個管家過去探望了他,寬寬他的心,讓他再耐心等待一番,等過完年再替他想辦法。
許公公在大獄裡頭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就等這個叔叔回來救他呢,沒想到還要等過年以後,這下更難受了,在獄裡頭罵罵咧咧了好一會了,還是獄卒過來訓了幾句,才消停。
許頌派人過來探望許公公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宋聲那,宋聲一直派人盯著許公公,想看看許頌會怎麼做。
沒想到這許頌倒是個能忍的,馬上就過年了,竟然捨得把親侄子放在獄裡頭不接回家去過年。
他最近已經在暗地裡悄悄查十幾年前那樁科舉舞弊案的案子了,他還調取了當年的卷宗,詳細看過之後心裡有了個事情的大概輪廓。
從前這件事情他沒有細問過慈谿先生,那是因為從前他還沒有這麼大的權利能夠幫別人翻案。如今想要徹查當年的舊案,還得知道一些更詳細的事情。
晚上吃過飯之後,宋聲和陸清一塊去了慈谿先生和雲婆所在的院子。
陸清拉著雲婆到裡間說話,把外面的空間留給了宋聲和慈谿先生兩人單獨敘話。從慈谿先生的視角了解了大概事情的經過,宋聲更加篤定當年許頌沒少在裡面使手段了。
慈谿先生不太願意回想起這段記憶,對於他來說,這是一段很痛苦的記憶,如今再把它翻出來重新敘述出來,他心裡並不好受。
不過說出來,心裡倒是暢快了一些。當年只是一味的逃避自責,覺得自己軟弱無能,又識人不清,消極了好久。
跟宋聲聊完之後,他問道:「你今日問我這些,是事情有什麼眉目了嗎?」
宋聲點點頭,「先生,你可能還不知道,許頌回京了。如今,管玉也正在京中。我正在尋找證據,最遲年後,開春之前,一定為先生討個公道。」
慈谿先生沒想到宋聲竟然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一時之間有些老淚縱橫。他曾經的親傳弟子,得他悉心教導,到頭來卻背刺了他。這個半路認識的宋小友卻能如此仗義為他出頭,這般對比真是讓他不禁再次感嘆當年的識人不清,以及如今的萬般幸運。
千言萬語到嘴邊,只化成了一句話,「多謝你了。」
「先生客氣,先生授我宋家子弟以詩書,已是大恩。當年的事情,我一定會為您正名。」
只是這些事情,都要等到年後再做了。
臘八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馬上就是小年。今年下了好幾場大雪,京城各地屋檐上都還記著一層層的白雪,檐下掛著一束一束的冰凌,小孩子們總忍不住拿著樹枝去敲打,看它從上面落下來摔碎一地。
今年算是宋家人舉家搬遷到京城過的第一個年,家裡孩子多也鬧騰,比往年熱鬧了許多。
今年的炭火生意格外的好,沒有了鄭氏的阻攔,他們宋家燒制的炭火賣的相當不錯,今年冬天靠著這個炭火,宋老大一家和宋老二一家各自賺了好多銀錢,孫氏和李氏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鄭邕已經趕回家去了,再晚一些就趕不上過年了。京城的局勢他摸了一圈,還是不忍心放棄,就把管玉留在了這兒,說是讓他處理這件事。剛好也跟多年不見的師兄聯絡聯絡感情,想想法子把宋家的炭給搞下去。
家裡光景好,陸清得空便帶著孫氏和李氏去了京城裡有名的布行,扯了好幾匹布,買回去給家裡人做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