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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錢義剛才走過的那短短一段距離所觀察到的東西來看,這座院落,雖然看起來精緻典雅,但總有一些不對勁兒,或者說不協調的地方,可一時半會兒,他又鬧不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兒,為什麼不協調。
但他也不能開口問。
一行人沉默著,直到一個看起來頗有威嚴的女人走了進來。
「趙石,趙管事,許久未見了。」那面容威嚴的女人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要扯出一個笑來。
趙管事抬手行禮,「祝管事。」
趙石不是第一次來,對這位祝嬰祝管事也算是略有了解,知道這位祝管事負責這座院落中的一切事務,對行少爺的照顧極為精心,比自己更得家主信任。
稍微寒暄了兩句後,趙石便直奔主題,「家主十分關心行少爺的近況,特意差遣我們過來探望,順便看看行少爺是否需要添置些什麼。」
祝嬰輕輕點頭,「應該的。不過,趙管事,我還是要再次提醒你一句,謹記你的職責,在行少爺面前,不要說多餘的話,也不要做多餘的事。」
「當然,我明白。」趙管事神色嚴肅,「在來之前,家主已然叮囑過許多次,趙某,牢記於心。」
似乎是對趙管事的反應頗為滿意,祝嬰微微頷首,「行少爺正在花廳休息,隨我來。」
片刻後,注意到錢義也一併邁開了腳步,她眉心微微蹙起,似有不滿。
趙石低聲道,「也是家主的吩咐,之後,就要他來帶隊了。」
意識到那個年輕人是趙石的繼任者,祝嬰堪稱苛刻地掃了他一眼,冷聲道,「待會兒見到行少爺,你一個字,不,一丁點兒聲音都不許出,也不准抬頭,明白嗎?」
「是。」錢義低頭,恭敬地道。
*
祝嬰提著燈籠在前引路,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遊廊的琉璃瓦上,敲響了一陣急樂。
窗外雨急聲驟,花廳內早已燒起炭盆,點燃燭火,燭影倒映在窗戶上,影影綽綽。
祝嬰推開門,微微屈膝,「行少爺,家主遣人探望。」
趙石順勢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趙石見過行少爺。」
雷聲轟鳴中,一道足以撕裂半個夜空的閃電划過,照亮了整個花廳,除了祝嬰三人外,裡面空無一人。
然而,詭異的是,無論是提燈的祝嬰,還是趙石,仿佛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趙石行禮過後,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那一張空著的椅子上,他的身體仍舊微微躬著,臉上的表情十分真摯,「行少爺最近可好些了?」
說完後,他似乎是在傾聽著什麼,並對此做出了回應,語氣殷切,「是的,家主很是關心行少爺,特意著屬下前來探望。」
「家中一切都好,行少爺不必擔憂,多思不利於病體康復。」
一番「交流」過後,趙石和旁邊一直彎著腰,頭都沒敢抬起來的錢義退出花廳,祝嬰則仔細關好了房門。
走出一段距離後,兩人才敢低聲交流。
「行少爺看上去有些……」趙石斟酌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稍微粉飾一點兒的詞語,「心不在焉。」
但實際上,他是想說呆愣的,看著就像是丟了魂兒一般。
祝嬰提著燈籠,與趙石並行在遊廊上,錢義落後兩步,處在一個剛好能夠聽見兩人聲音卻不會太過打擾的地方。
她並沒有回應趙石的這個問題,而是道:「你知道的,之前的一段時間,行少爺對外面的世界有了超乎尋常的好奇。」
趙石神色嚴肅,「我正是為此而來。」
「不過,你剛才也看到了。」祝嬰停下腳步,「行少爺已經再次回到正軌。」
「行少爺這種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了。」趙石眉心蹙起,「如果將來有一天,他瞞著所有人,偷偷跑出去呢?以他的能力……」
「他不會的。」祝嬰淡淡道。
如此篤定?趙石眉頭微微皺起。
然而在對方那平靜的語氣之下,趙石卻聽出了一股莫大的自信。
聽說那位行少爺住進這裡之後,就一直是祝嬰祝管事在照顧他,這麼多年了,從未出現過紕漏,對方能有這樣的自信也算是正常。
「轟隆——」
接二連三的悶雷聲響起,雨勢愈發滂沱,掩住了二人接下來的聲音,也掩去了深林中那一行腳印。
大雨如注,澆得人睜不開眼睛。
晏行將手搭在額頭上,試圖遮擋風雨,最終發現,那只是徒勞。
他原本束好的髮髻散亂了許多,被雨水貼在臉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雨水伴隨著冷風,吹得他手腳冰涼。
「阿嚏!阿嚏!阿嚏!」
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後,晏行揉了揉鼻子,在大雨中眯起眼睛,努力地在山林間分辨著方向,雨聲中,晏行喃喃,「要跑得越遠越好……」
他來不及思考太多,艱難地把自己的腳從泥水中拔出來,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然而,從未離開過那座院落的晏行對外界一無所知,也並不具備在深林內行走的能力,突然降臨的暴雨帶給了他更大的困擾,在暈頭轉向之下,他腳下一空,整個人瞬間摔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
不知道多久之後,黑暗中,只聽「咚——」得一聲,緊接著就是晏行的痛呼聲。
晏行抽了一口氣,「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