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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門做的隔扇,門板有些厚重,沒人搭手,許三七跑了三四趟才搬全乎。
街邊天色漸暗,巷角有家燈籠鋪子,牌匾兩側掛了牡丹樣式的花籃燈,狂風卷涼氣吹得燈籠東倒西歪,幾個夥計匆忙跑出來關了鋪門。
許三七一面將門板卡進門槽,一面往外瞧,豆大的雨點砸下來,不知何處的瓦片被暴風雨刮落,摔在門前的青石板上,一時間碎得不成樣子。
她加快了手中動作,衫衣的寬袖被吹得鼓起,只剩最後一塊門板......
「吱呀——」
一隻帶著厚繭的左手撫上門板,那力道初時微乎其微,許三七透過一指長的門縫往外看,皺眉道:「已經打烊了......」
門外那人似是未聞,渾濁的雨水順著他的斗笠成串地滴落,他始終垂著頭,許三七在他指尖聞見了被雨日濕氣衝散的淡淡咸腥味。
她驚覺不對,當即便喊:「山......」
那隻手猛地覆上來,鋪板瞬時被短刃切開,木屑四濺,出手的人一手掐著她,一手收刀於身側,側著身越過門板。
「麻煩。」暗啞含沙的聲線。
屋裡沒點燭火,光線昏暗得可怖,少女被一手掐住喉嚨摜在地上,男人手中力道玩味的鬆了松,霎時間灶台上的兩個瓷碗便被掃落在地。
長而絕望的窒息幾乎讓許三七無法確認這兩聲刺耳的脆響是否真實,腦中尖銳扭曲的嗡鳴聲覆蓋了一切,她只能趴在地上短促地吸氣。
山潛會聽到的。
下一瞬男人開了口:「你妹妹是個好用的筏子,我的人足夠拖住他了。」
屋裡空蕩蕩的,竹架後沒有人,小棗不在。
雨淋濕了門檻,順著門縫爬進來,天際一閃而過的光里許三七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他眼下有條猙獰的疤,一雙細長的上斜眼微微顫動,眼底自而而然流露出的陰毒,像條盤旋在水下順著井繩日復一日向上遊動的蛇。
許三七頭一陣的脹痛,她聲音幾近嘶啞:「你是誰的人?」
北面疏漏了還是......
「原是想將你帶回去,但你似乎找了個不錯的靠山...」男人在她面前蹲下,看著少女此刻的狼狽,心中快意蒸騰。
細長白潤的一截脖頸,只要他想,輕易便能折斷,昨夜那該死的漫長的蟄伏終於長出了與之相當的甜美果實,即使這刻的享受是斷頭前的最後一口烈酒,那也足夠了。
「你是不是還想問為什麼?」男人面上浮現出無聲的、張狂的笑,一張臉上的橫肉失控般地聳動,五官詭異地堆砌出令人悚懼的邪氣。
「沈家把你像眼珠子一樣看著,怎麼叫人找得到機會......」
「但除了我們...」他話音一轉,忽地收斂了神色,緩緩說道:「還有人在找你呢,小姑娘。」
他們殺了船上的人,是調虎離山,本就是為自身的蟄伏做掩護,上頭說成事的把握只有三成,可就在昨夜,有兩個玉衡人引城東的荒民入城,沈家大半的人手被調離,再加上這場掩埋所有混亂晦暗動靜的暴雨。
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
許三七沒說話,她伏在竹架的影子裡,細弱的吸氣聲暴露在空氣中,讓人覺得這具身體實在是無力,不過是受了一時半刻的鉗制,便像是快要死去。
真是脆弱又掃興的獵物,男人想。
他再次伸出手,那指尖緩而慢,他在心中造出一場快意的凌遲,若是台上之人肯再露出一兩分驚懼,那將是......
電光石火之間,大量的粉末揚起,短時出現的白霧讓視野一瞬受阻,白面遇水變得粘稠。
男人抹了把臉,怔愣只在一瞬。
「啊!」許三七看著近在咫尺的門,腦後撕扯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痛呼出聲,餘光瞥見灶台上的廚刀,她順著髮絲牽扯的力道後退兩步。
似是沒預想到她會劇烈地掙扎,男人被割開了手臂。
可那也只是許三七趁機的僥倖,手腕劇痛,手中的刀被掃了出去,她被反剪著按進水缸。
背後的人被臂上的傷口激怒了,淹沒的水聲與刺骨的涼意一同襲來。
「在哪兒?」他終於說出此行的目的,「蘇婉留給你的東西在哪兒?」
「咳...咳...」許三七雙眼發脹,似是要炸開的耳鳴,她惶惶然聽不見任何聲響。
回過神來又是冰涼的水,四肢麻木動彈不得,唯有雙手緊緊握著缸沿,她咬牙逼迫自己思索,短暫的清明讓她捕捉到隻言片語。
「蘇婉......在哪兒?」
「......」
他問的是許婉。
「東西在哪兒!」
「咳....咳..」
什麼東西,他們在找什麼?銀印?
鼻腔里充斥著血腥氣,她察覺到思緒變得遲緩,即刻咬破了下唇。
「蘇家的東西,不想死就交出來!」
「咳....咳咳..」
不是銀印,許婉......
樓上傳來兩道瓦碎之聲,許三七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趁著男人分神,猛地後仰。
後腦的鈍痛使血腥味瀰漫。
「臭婆娘!你......」男人捂著鼻子,鮮紅的液體淅淅瀝瀝地滴落,像是砍斷頭剛離了砧板的魚。
只有一次機會,許三七想。
緊握著的東西破開皮肉,直直插入胸腔。
十分短促的一聲,她轉身時幾乎不曾猶豫,那殺意太弱,可血湧出來的粘稠觸感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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