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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買的多,總不能一家一家的收,挑餡兒也是費功夫的事兒。
果然,一聽這數兒,阿唐也面露難色,躊躇道:「姑娘進屋喝口水吧,我拿不準,得問過我阿爹。」
阿唐家是土搭的屋子,開門帶起的風都有一股土腥氣,屋頂是用樹皮綁著麻繩蓋的,有一處漏了光,就正對著門,一間屋子用土牆隔成兩室,裡間的土榻上,有個臉色煞白的男人半靠著床頭,見家裡來人,撐著身子想坐起來招呼,起得急了便是接連的咳嗽聲。
男人許是生了病,止不住地咳,小棗抱著阿姐的腿半藏著臉往裡瞧,那人便強擠出一個笑來,讓阿唐帶她們去外間坐。
「姑娘在這坐坐,我去替你們問。」阿唐沖她們不好意思地笑笑,從罐子裡舀了碗涼水進屋。
外頭的屋子裡也放了張床,靠牆有一小灶,幾個竹編的簍子壘在屋角,鍋碗瓢盆收拾地整齊,故而看著也不覺得雜亂。
祝風沒坐,背過身站在門口,擋住了從土坡上灌進來的風。
裡間咳聲漸弱,布帘子皺巴巴地垂著,幾人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阿唐出來,她似是哭過,眼角有些淚痕。
祝歡皺著眉關切道:「易叔這病,大夫怎麼說?」
阿唐聞言眼眶裡又包了淚,「吃著藥,總會好些。」
她撈些小魚小蝦,上布莊討些針線活做,家中勉強也還能省出吃藥的錢,只是再過半月便要入冬,餘糧暫且不說,藥錢水漲船高,她想找人背她阿爹去看大夫都難。
「阿叔這是傷著哪兒了?」許三七問。
方才她在門外瞧著,男人幾乎只能撐起上半身,被褥上有些許霉點,一雙舊草鞋靠牆放著,離臥榻甚遠。
「在海上傷了腿,熬了一個窮陰沒看大夫,再去瞧時連著口子後頭的肉都爛了,挖了也不見好,反反覆覆地病著。」往年冬日填飽肚子都是難事,更別提看大夫了,一拖再拖,便傷了根,她勞苦半月也只能掙得出幾副藥錢,待入冬,又是白忙活一場。
許三七聽著便皺了眉,憂心地問:「可是吃發物了?」
「沒法兒不吃魚蝦,月後米麵都還是百文一斗,入冬便只有鹹魚了......」阿唐無奈道。
就是買的起米麵的人家,冬日也要吃鹹魚的。
祝歡不會安慰人,捏了捏她的手,說:「總有法子的...」
阿她感激地笑,定定地看向許三七,鼓足了勁兒才道:「許姑娘,你方才要的數兒,我阿爹也說不好,可否容我一日試試?」
「你是打算鳧水撈嗎?」許三七實在是好奇才問的,但轉念一想,這興許是人家餬口的本事,不好隨意打聽的,索性先答應了下來,「不足數也成,低於這個數的,你儘管拿來找我,就照魚價收,可行?」
與祝家談好的魚價算是一文一斤,食攤是小本買賣,一斤魚也才能片出半斤魚片,螃蟹更甚,一斤螃蟹有八兩殼。
「...行...當然行。」阿唐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樣快,粗算來,若是撈足了數,一日便能掙四十文,一月便是一兩二錢,除去阿爹的藥錢,還能剩下一兩多。
「你若是得空,可來幫我剝蟹肉,幫工的錢...我再拿八文?」許三七說著,瞥了眼祝歡。
兄妹兩幫工的錢開二十文,差個兩文倒也不是厚此薄彼,只是先來後到,免得叫人生了嫌隙。
「我...我我得空,姑娘出的價錢就是不要工錢我也當做的。」阿唐結結巴巴道。
渡口的腳夫整日搬貨也只掙三十文,酒樓倒是也收螃蟹,但梭子蟹一類的不要,只挑大貨,且成色極好的,如此也開不到高價,只圖給客人吃個新鮮。
「能定契書?」許三七才得了二兩銀子,談妥了自然就想快些定下來。
阿唐當然是無不同意,簽了契,這樁生意才算是徹底談成了。
祝歡也替她高興,輕撞了撞阿唐胳膊,調侃道:「拿了工錢可要記得請你祝姐姐吃炸貨。」
阿唐應了一聲好,直到人要走了才想起來方才光顧著說話,水都沒讓人喝上一口。
「許姑娘,我...蟹籠...明日...」焦灼地將人送出門,她急著找補,以至於說出來的話有些沒頭沒尾。
許三七卻是聽明白了。
在淺海放蟹籠,籠里丟些魚腸,倒也是個捕蟹的法子。
「這事兒不急,若要出海,還是小心謹慎些。」她囑咐了一句,又叫阿唐不用送,早些回屋照看病人。
下了土坡,卵石路上站著的護城官已然換了人,想必是方才那人交代過了,便沒再上後盤問,許三七回頭看,阿唐還在坡上站著,見她望過來,便朝她們揮手。
卵石路走得硌腳,東邊的城門逐漸變成一個小點,路旁的鋪子都還開著,偶有貨郎吆喝幾聲,迎面吹來的風也帶了鹹濕氣。
一路上祝歡嘰嘰喳喳地說著話,「許家姐姐,我也會挑蟹肉,我哥也會,你只管來喊我們就是了。」
「我可就出得起一份工錢。」許三七揶揄道。
「我不要工錢。」祝歡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看了一眼自家哥哥,湊到她耳旁低聲說:「管飯就行。」
「那行。」許三七煞有其事地點頭。
也就祝歡覺得這樣說話她哥聽不著,祝風則是從後頭揪了揪妹妹的辮子,小聲開口:「那我也不要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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