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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了那個總是和柳南蕉一起上下學的男孩的名字,叫趙一銘,在同年級的另一個班讀書。某一次他看見柳南蕉和那個男生一起分享一套快餐。就是那時候小孩子中流行吃的,一個漢堡,一包薯條,一對雞翅,還有一杯可樂。趙一銘把漢堡掰成兩半,柳南蕉接過來,像小動物般舔了舔手指上的醬。他笑得那麼開心,又仿佛有一點天然的羞澀。謝霖看著他,突然覺得那個趙一銘礙眼極了。
但這件意外的小事讓他靈機一動。第二天,快餐店在午間送來了好幾大袋子東西,謝霖很大方地揮手,讓手下的小弟把它們分給留在教室里同學。柳南蕉也在,他很猶豫地看著那堆東西,然後慢慢搖了搖頭。謝霖走上去:怎麼,這點兒面子都不給啊。吃點零食而已嘛。你看,大家都有份。
柳南蕉只得拿了一個雞翅,睫毛垂下去:謝謝。
謝霖整個下午都輕飄飄的。直到放學,有狐朋狗友叫他一塊兒去堵人。這種事謝霖和高年級的混混們一起幹過幾回,無非是教訓教訓那些他們看著不順眼的同學,順便發泄一下自己的不順心。他對這些事本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純粹就是跟著看熱鬧。直到他看到了那一次的目標。
柳南蕉被堵在實驗樓的衛生間,看上去像是落入了陷阱的羊羔。謝霖有片刻的呆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和他一起上下學的趙一銘沒了蹤影。帶頭的人宣讀了柳南蕉的“罪狀”:打小報告,舉報他們抽菸。
柳南蕉有點發抖,不停地說我沒有,你們搞錯了。然而有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已經把袖子挽了起來:就是你,某某看見你進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然後他就來抓人了。
謝霖知道他們的套路。說個由頭,揍一頓,然後恐嚇。他看著柳南蕉空蕩蕩的校服,第一次覺得頭上有點冒冷汗。小姑娘一樣的柳南蕉經不起這個。他深吸一口氣:算了,我們班的,可能真搞錯了吧,他平時挺沒種的。
領頭的被他拔了份,望向謝霖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你什麼意思?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謝霖其實不怎麼怕他們,但也不想給自己以後惹太多麻煩。他猶豫了一下:教訓而已麼,不一定非要揍人吧。你看他這個孬樣子,一巴掌下去也夠嗆。要麼……換個法子?
什麼法子?
把他衣服脫光。謝霖話一出口,就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但他舊年就埋下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我一直好奇,他真的是男孩麼。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興奮。
柳南蕉很快被剝得精光。幾個人強行拉開了他遮擋著私處的手。
謝霖幾乎被那片雪白晃花了眼睛。
坦白說,柳南蕉並不好看。他很瘦,肋骨隨著呼吸劇烈地起伏。他腿間那個東西和謝霖自己的一樣,又不一樣。那裡一根毛髮也沒有,幾乎和柳南蕉的膚色是相同的。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笑聲很快響起。謝霖看著柳南蕉在那一片笑聲里徒勞地掙扎著。
謝霖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他不記得自己那天是怎麼離開的。但是當天夜裡,他從劇烈的呼吸里猛然睜開眼睛,身下是一片陌生而冰冷的粘膩。
仿佛一下子有了心事。可又說不上那心事是什麼。十四歲的謝霖感到有個冷靜的靈魂在虛空中審視自己。而真正的自己,在籠子裡焦躁地與那個靈魂對視。他反覆想起柳南蕉的雪色的,細弱的身體,疑惑為什麼人可以瘦成那個樣子。最後他想起柳南蕉腿間那個小玩意兒。它看上去柔軟至極,像一隻很小很小的白文鳥。
一個隱秘的願望忽然成型。自己救了他,謝霖有點自得地想著。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柳南蕉得回報給自己點什麼。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有哪裡不太對勁。一種不安的感覺包圍了他,仿佛他走在密林中,卻預見了前方的深淵。
柳南蕉消失了。他沒來上學。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堵人的混混們圍在一起,猜他大概是被嚇到了。有一兩個膽小的往壞處想,但很快又自我否定:他們誰也沒打他。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天。柳南蕉似乎被遺忘了。他窗邊的座位空蕩蕩的,積起了灰塵。有一兩次謝霖在趙一銘他們班門口遙遙望著,看見那個男生和同學說笑。說笑之後,表情又落寞下去。所有對學校和老師的怨憤都不翼而飛,他一下子變得安靜了。有好多次,他在走廊叫住趙一銘,但又在對方回頭找人的時候跑開了。
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或許只是不甘。不甘心的謝霖很快有了別的主意。他溜進了班主任的辦公室,找到了班級通訊錄。為了這件事,他被班主任罰站了整整一個下午。但他一點都不在乎。柳南蕉的電話號碼被他記在了心裡。
那個晚上,當他撥下柳南蕉的電話號碼時,第一次感到了緊張。謝霖從沒緊張過,即使在他爸發現他惹事時。電話接通時,他的聲音有點抖,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禮貌,就好像他是個像柳南蕉一樣乖巧的小孩子般。
那邊是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的聲音。聽到他找柳南蕉,立刻變得心不在焉:他哦,他不在。
他去哪裡了?謝霖有點急切地問。
電話裡頭傳來了一個女聲,似乎在問是誰。很快那個女聲就把電話接起來了。聲音倒是柔柔地,但謝霖敏銳地察覺了她的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