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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四起,他像是一具凝固的雕塑,他手上的信紙被風吹得噼啪作響,像是隨時準備飛走的蝴蝶又像是紛紛揚揚的黃紙。
他像是被抽中了鮮血一般,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褪去血色,身子隨著冷風一陣一陣地戰慄。
「林策,」唐洛瑜察覺不對,將他的肩頭攬住,「你可還安好?」
他適才如夢初醒,抬首看看自家娘子,眼中儘是蒼茫白雪般的哀愁和痛苦,眼底洶湧而上一層殷紅,往日瀲灩的眼角全是淚水,竟像是要滴下血淚來一般,眉宇間是比低垂天幕還要深厚的悲痛。
唐洛瑜心中猛地一顫,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根針戳中軟肋,雖不知道信中內容,卻已然共情了夫君的心緒。
她抬手將他擁在懷中,那一刻,她便是他的港灣。
景杉眼中也湧上一股溫熱,他別過頭去,快速調整一番情緒,隨後將薛林策手上的信封接過來,快速瀏覽一遍,心中那塊巨石越發沉重,竟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冷風呼嘯著刮過草地,將眾人的臉龐吹得生疼,地面上殘餘的黃紙被陰風捲起來拋向半空,眾人像是待在閻王爺大殿的入口處。
空氣驟然又冷漠幾分,後背像是有無數千足動物在亂爬,身上一陣又冷又噁心的痒痒感。
柴進和柯苒對視一眼,交換一個複雜的眼神,隨後從景杉手上接過信紙,二人相互傳閱一番,閱讀完後,空氣便陷入更加窒息的沉默,一片死寂中只有陰風拂過。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唐洛瑜出言打破平靜,「諸位莫要難過了,既然我們手上有了這信紙,便是替幽南侯翻案的最佳證據,我們須得快些利用起來。」
「如何利用?」岑舉一開口就是興師問罪的語氣,叫人聽著不爽,「如今滿朝文武哪個不覺得侯爺是通敵叛國的逆黨?難不成我們就這般走進去然後將信紙給他們瞧嗎?」
唐洛瑜柳眉微顰,「為何非要第一時間告訴滿朝文武?」
景杉和薛林策收拾了情緒,腦子又快速轉動起來,同時發問,「你的意思是……」
「不錯,」唐洛瑜聲音堅定從容,一雙深褐色的眸子透著堅韌的光,宛若洗淨的琉璃,「我們應當將此事率先告知給攝政王。」
「不可!」岑舉又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這一次,他胸口都劇烈地起伏起來,激動之下臉色漲成豬肝色,「你莫要忘了當年究竟是誰下達滿門抄斬的命令!告訴誰也不能告訴攝政王!」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正要反駁,薛林策卻率先開口。
「不錯,」他的聲音穩穩噹噹,不含半點私人情緒,「多日相處下來,我們已經肯定攝政王是個清廉正派的官員,他當年也是被矇騙利用,若是能將證據交給他,他定會竭盡所能替先父翻案。」
岑舉眼睛一瞪,一臉的不可思議,「大人三思啊!這攝政王……」
「好了,」薛林策果斷地開口打斷他,「你不必說了,我心意已決,即刻就前往攝政王府邸。」
岑舉臉上不自然地抽動兩下,恨恨地閉了嘴,使勁磨了磨後槽牙,猩紅的眼在唐洛瑜身上瞪了又瞪。
事不宜遲,天色已然不早,一行六人趁著天色尚明的工夫趕緊收拾了東西下山。
身後陰風過崗,漫天黃紙,草木沙沙作響,眾人不知道,在轉身下山時有道潛伏已久的身影偷偷跟在他們身後,將大夥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一路上幾人都未開口說話,耳邊只有冷風凌厲呼嘯的動靜,一向閒不下來的柯苒都沉默著瞧著地面,垂著腦袋一股腦地往前走。
薛林策長眉緊皺,面龐上像是凝結了一層冰霜,眉宇間皆是化不開的青黑烏雲,雙眸中半是冷淡半是嚴肅,白茫茫一片了無生機,仿佛入了黑色水潭。
他面上凝重,手心卻是溫熱,他怕自家娘子擔憂,便一直握著她微涼的手,夫妻二人的手緊緊攥在一起,對方的溫度在肌膚上擴散開來,雜亂如麻的心緒也慢慢沉靜下來。
幾人一路前往攝政王府邸,此時的攝政王正在書房中處理公務,聽到景杉和薛林策求見便爽快地應了,但是當瞧見二人拖家帶口還一臉嚴肅的表情時又極為驚異。
「為何這幅模樣?」他太陽穴不安地抽動兩下,「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薛林策不同他多言,直言道:「王爺,時間緊迫,下官便與您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預感到不妙,攝政王收斂了面上的輕鬆神情,眉心一皺,面容也冷厲下來,「何事?」
「啟稟大人,」薛林策格外客氣嚴肅,「此次下官前來是為了請王爺替先父翻案伸冤。」
「你說什麼!」攝政王登時就惱怒起來,用力一拍桌子站起,「你在胡說什麼?先前本王是加你天資聰穎又憂國憂民才看重你,誰知你今日竟說出這混帳話。」
「幽南侯通敵叛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如何翻案一說?你當我朝律令是玩笑話嗎?」攝政王越說越氣,一揮衣袖,「我看在你平日不辭勞累的份上不與你追究,以後莫要再提,你們走吧。」
薛林策卻半步未退,雙眸依舊堅定無比,「下官此次前來不僅是為了替先父翻案,更是為了鞏固我朝律令,若是冤屈不得伸,那樣的律令才是玩笑!」
攝政王一怔,竟不知這儒雅隨和的年輕人竟這般血性,他正要發怒,卻又聽得薛林策道:「若是當年幽南侯是被栽贓陷害,有人告密污衊,王爺還覺得此事無法翻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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