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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高潔傲骨,有君子品格,同你甚是相宜。」她笑說。「這花蕊同以前那些不一樣,我加了些幻色進去,燭火下會流光。」順手把油燈推到他面前。
他仔細拿到眼前看,一股極淡香味從繡花散發出來,她朝著窗外打了一個哈欠,他也打了一個,眼睛漸漸迷離,倒睡了下去。
門外守著的平樂尚未覺察,溫縈躡手躡腳從後窗翻出,吐掉舌頭下含著的清神片。下午她說要染色,把帕子浸泡在安神藥湯里煮,經過燭火烘烤,藥香散發而出,使人快速昏睡過去。
既然兇手已死,她也沒有留在縣衙的必要了。
後院寒風蕭蕭,唯有竹葉與花的窸窸窣窣聲,月光照在無人的走廊,幽然闃靜,她緊了緊衣服,等考上進士有了官身,才回來見他。
隨手拿一截細花枝,打開了門上銅鎖,木門吱吱呀呀開了,伴隨著一陣羽毛的腥臭氣息,地上斑斑點點的,全是雞糞。
心嚯的一下,腿也開始發麻。這個院子裡竟然養這麼多雞,蕭椯這個敗類!事已至此,不衝過去,回頭更倒霉。
她屏住呼吸,抱著頭,飛也似地往前跑。
嘩啦...沒有雞糞的空地,有一條不起眼的絲線,被她一腳絆住。一副畫卷從屋檐落下,一隻栩栩如生,毛髮分明,快有一丈高的鸚鵡盯著她,相隔不過半尺。
溫縈寒毛豎立,趔趄後退,旁邊的屋門突然打開,蕭椯站在陰影下笑。她大怒揮動拳腳,被強行抱回了屋。
白天,屋內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就連書案也被清空,連一支筆一卷書都未留下。平樂把繡繃、絲線等物從旁邊小几轉移到案上。「郎君說,這樣不費腰。」
「要他好心!」溫縈拿起針在繡繃上一頓亂刺,個半時辰一張絹帕就繡好,又是梅,她看著也無趣,見平樂安靜坐在旁繡烏巾,笑盈盈說:「好平樂,幫我拿紙筆來,我要畫紋樣,繡秋日松菊。」
平樂先是一喜,蕭家的人都知道椯愛菊,詩畫裡總以菊為題,庭院裡也必種菊,卻並不起身去拿。「郎君說了,表小姐若是要繡菊,照著窗外的花繡即可,且她冰雪聰明,腦子裡浮現的畫面,不必過紙草稿,也定能原樣還出。」
「那幫我拿本書過來,找找靈感。」她央求道。
平樂放下手裡烏巾,感慨說:「表小姐就是以前書看太多看壞的,科舉功名、升官進爵是君子之事,相夫教子、執掌中饋才是淑女應該做的。」
「州牧、先恭人都最疼表小姐,郎君心裡更是只有你,這兩年拒絕多少明里暗地的婚事,蕭家就是你的依仗,何必跟那沾不著邊的人置氣?今次追來心都又如何,碰了一鼻子灰,連縣衙大門都沒讓進。」
「是於靈麼?」溫縈提起精神。「她也來心都了?」
平樂驚覺說錯話,不再吭聲。
蕭椯辦公回來,她已經躺回床上,拿繡了泥金香菊的白絹蓋在臉上,一動不動。他就坐在床邊,用手杵著頭瞧。
良久,他沉穩而有些舒懶的聲音,方調侃道:「小姐,該為你獻上什麼祭品好?」
「禮記」
「只怕陰曹地府行的是另一套規矩。」他哀嘆。
「詩經、楚賦亦可。」
「地府的鬼匆匆忙忙、擠擠攘攘,可聽不得這些詩情畫意。」
「你小瞧鬼,牛頭馬面快把他抓了抽鞭子。」她突然坐立起來,朝他扔了一條青蛇,驚得蕭椯險些把平樂撞倒。
原來是剪他綠綢袖子縫出來的,他復而一笑。
或是起得太快,頭一陣眩暈,溫縈重新躺下,側身不再看他。「總之,我一定要參加春闈考試。」
「若真中了,名字就要記上官冊,上頭沒人幫忙,一輩子南來北往,去窮山惡水的地方當縣令,你以為是輕鬆差事?」他說。
「且甄家的人要知道族裡出了進士來投奔你,皇親貴戚見你模樣好又年輕紛紛給你許對象,你該怎麼糊弄?」
「是啊,表小姐你就聽郎君的,我們都知你聰明,不必非得在砍腦袋的事上證明。」平樂也勸道。
她越聽越惱煩,拿枕頭捂住耳朵。「拿一本話本給我,我要睡了。」
蕭椯見她語氣鬆動,淡笑問。「縈兒,想看什麼?」
「《康焉傳》」她隨口說,思忖上面也有些經義,可以溫習。
未想他靠在床旁笑了笑,開始念道:「話說雲思宮三公主康焉,生得閉月羞花、傾世之貌,且天賦卓絕,靈比上神,法術一點就通,從小深得其母殷後所喜...」
「第三卷 十二章,我要聽她死那段。」溫縈氣說。雖知道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未想連女孩家的話本也看。
蕭椯點了點頭,仍舊張口就來:「那日生辰,康焉卻在花園意外得悉,宮裡的人早已厭煩她,走到幽池邊顧影自憐,收到二姐靖思送來的美酒...」起承轉折,語調情緒,無一不有,比說書先生講的還引人入勝。
她不得不嘆了口氣,蒙著被子睡了過去。
隔日,就因風寒病得起不來。歸根溯源,該是頭髮未乾吹了夜風,又受鸚鵡畫像驚嚇所致。
這一病就是半個月,除了看病大夫、平樂還有蕭椯,再沒見過其他人,秋花皆落了,小院裡一片蕭瑟景象。
醒著的時候,她就坐在窗前觀賞枯枝。蕭椯通常午後會帶著案宗過來,坐在書案前批閱,時而講些離奇的事逗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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