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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衙里一趟。」蕭椯理了理衣擺,肅然走下馬車。人們的目光紛紛看向他,好似看到了閻王,喧譁聲頓時止了。
過了一會兒,溫縈才悶悶不樂下來。
「甄圓,甄圓!」鄭祈叫了她幾聲,她才意識到是在叫自己。「他這種官僚我見多了,就怕擔事。你應該相信本心,給受害者一個公道,一件證據不夠,我們再去找下一件。」絢爛的夕陽照在他臉上,模糊他俊美的五官,好似光的本體,耀眼得刺人。
溫縈突然想到,他在紀雱面前有所遲疑的模樣,大皺眉頭,明明官職比對方高,卻被說愣住了,以致讓馮翊衙役搜查她身。「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她惱火轉身,大步而去。真是氣死人,蕭椯憑什麼當著別人面這麼說她,簡直是個狂童!
「我們是啊...」鄭祈沮喪看著她的背影,喃喃說。她和蕭椯從來都不一樣,他想。
「小郎君,小郎君...」一個蒼老聲音在後面追著溫縈,不停喚道。
縣衙旁的陳屍所陰氣森森,木窗吱呀吱呀地響,空氣中瀰漫著燒蒼朮、皂角的味道,偶爾一陣冷風躥來,蓋在屍體上的蓆子微微上卷,死白的腳板露出來。
溫縈走到停放顧翰林屍首的床前,才終於停下。「我是蕭縣令派來的,姓甄,新科舉人。」她言之鑿鑿說,還生著悶氣。
什麼真相不重要?她一定會把殺顧翰林的兇手調查出來,在心都揚名立萬,蕭小子就等著瞧吧!
老人一笑,他穿褐色裋褐,外面套著白褂子,是這裡的仵作,年紀看上去很大了,佝僂著身軀黑黃枯瘦,顴骨分明,有一個極尖的鷹鉤鼻,明明很是陰森的長相,卻莫名給人一種親切感。
他遞過兩隻沾了麻油的紙捻子,遂又削了一小塊生薑給她。「小心屍臭。」
不說還不覺得,細聞一股惡臭襲來,旁邊腐爛的屍體旁縈繞好些蒼蠅。隱隱...隱隱有一種興奮感在血管里竄動,她喜歡這裡。「多謝,老人家!」她掩藏住情緒,裝作莊重態度,把紙捻子塞進鼻子,生薑含嘴裡。
小可也幫手,給鄭祈削了一塊姜。他本就崇敬鄭祈,今日鄭祈手下救了他,侍奉態度就更殷勤了。
「確實...」老仵作在驗完屍後,得出和她相同的判斷。「這具屍體不是連環兇手所為,除了頸項上有幾個結痂的小血點外,這名兇手割下的肉也更厚實,幾乎見骨。他雖非熟手,但做事相當仔細。」
「咦?」在老仵作給屍首蓋上白布時,有血從顧翰林的耳朵流出,他舉著蠟燭,翻開嘴唇,齒齦呈現青黑色。「是鼠莽草!」
他頓時臉色一變。「這種草有劇毒,食之令人迷惘,死後會七竅流血,心都並不產出,官府也嚴禁藥鋪售賣。我上次驗出還是在三年前,對照典籍里所述,才予以確定。」
「三年前?」鄭祈一凜,說話時不慎嚼了一下生薑,辣得他表情猙獰。「是否是一名漂亮的年輕女子?」
「像不像這位郎君?」他推出溫縈說。
老仵作在燭光中,端凝著她的相貌。「這個...屍體被燒焦了,不大認得出,身段倒是苗條的,從牙齒看是一名年輕人。」
「在哪裡發現的?」
「可有人來認屍?」鄭祈又一連問。
「就在郊外樹林裡,離維福客棧不遠,那晚下了大雨...」老仵作回想說。「女屍腳趾有殘疾,像是跳舞經年累月留下的,手腕戴著一隻鑲嵌寶石的金鐲。當時的魏縣令懷疑過她是教坊司的人,派人去平康坊詢問,那邊的人堅持沒人失蹤,至今還沒找到兇手。」
「金鐲是否孔雀花紋,鑲嵌的寶石是紅藍黃三色?」鄭祈繼續追問。
「恕小人沒有留意,發現後立即上交了,現在應該在府庫里收著。」老仵作說。
「那她的屍體呢?可是埋了?」鄭祈問。
「案子未破,暫時封棺放在地窖里。」老仵作說。
「那有勞,帶我們去一看。」鄭祈說。
老仵作顯得很是為難。「陳屍重地,須有蕭縣令的蓋印文書才能開啟。」
鄭祈正要取下腰間的令牌,在任何時候它都比一個縣令的話好使多了,忽然被一群村民擠過。
「我們有,我們有!」滿頭血痂的男子激動拉扯一名老嫗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封文書。「蕭縣令先前說,只要我們找著人就可以再驗,這是她老娘。」
「你妻子的屍體已經燒驗過三次,肉都快熟了。」身旁的衙役看不下去。
「不妨礙,繼續驗。」男子把文書塞老仵作手裡,眼裡帶著貪婪的光。
月色皎潔,陳屍所的後院別樣寧謐,偶爾晚風吹過,帶來一股焦臭氣,似遠處在燒烤。溫縈硬把鄭祈從裡面拉了出來。
隨即,她又板著臉。「方才,你那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我曾說過,連環兇殺可能有一個心愛之人,被王郎一伙人害死,所以才展開報復?」
溫縈眨了眨眼睛,月色下她的臉龐有一種淡泊的仙氣,美而難以親近。
而鄭祈只注意到前者。「那名女子很可能就是平康坊七艷之一的紺珠。」
她記得從李蘿菡那裡聽過這個名字。
「三年前,紺珠以舞技在平康坊揚名,正是大火之際,忽然從了王郎,居於深院不出,再沒人見過她。
直至一天,王郎說她攜錢和情人跑了,若無其事開始追求別的名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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