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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喚了一聲,「你的這位友人所言不錯,吾欠你良多,你心懷恨意也是理所當然。」
女蘿不想跟他討論愛恨情仇,更不需要他來包容自己的恨,「所以少烏為何說是我的孩子?你是怎麼做到的?」
少烏聞言,也朝父親看來,他鮮少聽父親講起舊事,父子間所說最多的便是女蘿,在父親口中,母親是世間最溫柔美麗的女子,也是他們父子虧欠於她,然此番相見,母子之間卻冷淡至此,這令少烏懷疑父親所形容的母親,究竟是不是眼前這人。
「……你死後,吾才察覺你已懷有身孕。」
太玄面容平淡,卻難掩痛色,「這是吾自誕生以來,最為悔恨之事,因此無論如何,也想要留下這個孩子,便以吾之精血將其取出,佐以天晷火精撫養長大,便是少烏。」
女蘿太特殊了,她生而無魂,一旦死亡便會化為虛無,即便天帝也無法令她死而復生。太玄悔不當初,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拼盡全力留住少烏。
只是從前他覺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若未來真有重逢之日,說不定亦能團圓,眼下太玄才知道,逝者如斯不可追,往日種種,對他來說所記住的是第一次做凡人而感受到的愛與美好,但女蘿卻只記得死亡時錐心刺骨的疼痛。
少烏從來不知自己竟是這般來歷,他以為自己至少也是在父慈母愛的前提下被孕育,結果母親竟是真的不知他的存在!
龍主嘲諷道:「被騙被殺,死後還要被剖腹取子,天帝當真是吾見過最為情深之人。」
「你待女蘿,真是好極了。」
此言一出,連少烏都覺羞恥,何況太玄?
沉默片刻後,他平靜地望向少烏:「無論吾與你母親之間有何恩怨,從此以後,你都要敬她愛她,不可違抗她。」
少烏聞言,心中頓時生出一種極為不安的感覺,他正要喚父親,太玄卻對女蘿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如當年凡間。
隨後他右手高舉,重重一掌擊向眉心,竟是選擇自戕謝罪!
金烏一死,不可轉生,只見太玄身影化為一隻三足金烏,整座天宮瞬間燃起熊熊天火,其勢之猛之悍,令人不寒而慄,這天火足以將世間一切燒為灰燼,龍主抓住女蘿的手,斥道:「愣著作甚,還不走!」
女蘿呆呆站在原地,被龍主拉住手才反應過來,少烏淚流不止,卻也不得不避開金烏身死的熾熱火焰,眾仙眼睜睜見天宮焚毀,巨大的三足金烏化影於天火中逐漸淡去,一時間,真是萬分驚懼、魂不守舍。
少烏如失了魂,怔怔站立原地不能動彈,連帶身上那雨後天青的衣裳竟也似褪了色,惟獨眉心紅痣處生出的金色天火暗紋,昭示著他將繼承太玄,成為新的天帝。
大荒之海上,瀛洲島。
鬼巫氏眾人並真龍們,以及女教中人,所有人齊齊抬起頭向天空看去。
原本一片晴朗的蒼穹,俄頃間黑雲滾滾如墨如浪席捲而來,眨眼間變幻無窮莫測萬端,好好的白晝,須臾成了永夜,四周深不見底,,西方出現一輪慘白黯淡的圓月,世間竟立時沒了溫度,冷得令人膽寒。
「怎麼回事……」濯霜心中不祥愈盛,周圍溫度越來越低,修者尚且如此,凡人若何?
太陽死了。
斐斐擔憂道:「不知道姐姐怎麼樣了,天上是出什麼事了嗎?」
小白龍元魁靠在斐斐身邊,輕輕用龍鬚蹭她一蹭,正想說一聲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原本黑漆漆的天空陡然青空初開,新生之日自東方冉冉升起,金燦燦的光芒再度眷顧大地,人間界正奔跑呼喊著天狗食日的凡人們總算停了下來,修仙界的修者們也鬆了口氣。
天地日月乃靈氣之本,倘若沒了太陽,世間便註定滅亡,只是方才那一幕,並不像是天狗食日……
風雨欲來。
仙界中,少烏木木呆呆站立原地,他眼前還迴蕩著父親慷慨赴死那一幕,原以為能重歸於好一家團圓,結局卻是如此慘烈,這令他不受控制地對母親產生了幾分怨懟——倘若不願意,直說便是,何至於逼死父親?!
他自生來便由父親太玄撫養長大,如今父親就在眼前自戕,要少烏如何坦然接受?
修仙界與人間界可能看不見,但在仙界的女蘿與龍主卻看得仔細,仙境東方有兩株偌大蔥翠的扶桑神樹,同根偶生連綿萬里,太陽死亡時,神樹隨之枯萎,新日初升,它們便又重展枝葉抖擻精神。
天帝隕落,眾仙皆有所感,他們自八方而來,將女蘿龍主圍在正中央,其中一鶴髮童顏身披彩霞手執拂塵的老叟怒道:「爾等何人?竟敢擅闖天宮?天帝隕落,人間失去太陽,極寒降臨,凡人要如何生存?萬千生靈遭此塗炭,爾等便是罪孽加深,永世不得超生!」
太玄太重要了,他活著,人間便有太陽,他死了,人間便迎來永夜,光明消失,沒有任何生物能在漆黑的世界生存。
即便有少烏繼承天帝之位,可少烏若是也死了呢?
眾仙態度堅決,視女蘿為敵,少烏卻在此時沙啞著聲音道:「母親走吧。」
女蘿看向他,他卻不看她了,「日後,吾會繼承父親的職責,以吾之性命守護眾生,決不再令母親煩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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