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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邵言還沒開口,顧輕漁先問了。
「您是顧先生吧?我叫鍾時宜, 是邵瀾花藝課程的老師,也是她的朋友。」那個beta回答道。
邵姨最近有在上花藝課程嗎?顧輕漁倒是沒聽說過, 他瞥了邵言一眼,看他的樣子, 似乎也不知情。
但並不排除他們太忙了,還沒來得及談這件事的可能。
顧輕漁於是點了點頭,跟對方說:「鍾先生好,你知道我?」
鍾時宜道:「常聽邵瀾提起您。」
說著他又看向邵言。邵言長得高大,他得稍稍仰起頭,笑容客氣:「你就是邵言?很高興認識你。」
邵言「唔」了聲,態度不是很熱切。
鍾時宜笑容不變,應當不以為意。這裡人多,病房到底不寬敞,他轉身對病床上的邵瀾說:「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邵瀾微微點了點頭,跟他道別。
三人都安靜地看著他離開。
一時無言。
邵瀾看起來並沒有主動解釋這個人來歷的意思。雖然心中有很多疑問,邵言跟顧輕漁都沒有在這個時候追究這件事,畢竟她才剛做完手術,身體要緊。
邵言低聲問了幾句她的狀況,眼中有些自責。
是他疏忽了,不該讓母親一個人在家待著的,如果不是護工剛好在那個時間上門,恐怕就沒這麼幸運了。
邵瀾看出他的心思,便道:「這不怪你,是我自己托大了。以為換個燈泡而已,不必非得麻煩別人……」
她雖是個omega,年輕時卻是個爽利性子,並不依賴旁人,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為的。標記清除術到底改變了太多,帶走了她最重要的健康,這麼多年她都像溫室里的花朵,被精心的呵護著,唯恐遭受一點損傷。
先生和兒子給了她最優渥的康復環境,本沒什麼可抱怨的,她卻偶爾感到挫敗。
比如這次,她發現樓梯間的燈泡閃了,而當時家裡沒有其他人在,那個瞬間,邵瀾內心甚至是雀躍的。她想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做一個嘗試,想試試自己能不能不靠別人的幫助,將這個燈泡換成新的。
就像年輕時那樣。
水龍頭漏水了自己修,買了新家具自己組裝,換季時親手清潔空調濾網等。
她想通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證明自己還能做成一些事。
難道是因為她的願望太奢侈了嗎?否則為什麼做這樣的一樁小事,也能將自己弄到醫院,需要做開顱手術的地步?
邵瀾的心情是沮喪的。
但她並不打算將這種沮喪呈現在孩子的面前。
為此她只是苦笑著,對他們承諾:「我下次不會了。」
顧輕漁卻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說:「這只是一個意外而已。」
意外嗎?
邵瀾看著先生,有些怔忡。邵言也看向他。
顧輕漁說:「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生一個意外,哪怕我們做足了最充分的準備。」
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人們總會做各種充足的準備。
但意外還是會來臨。
人們不能因為隨時可能來臨的意外,而放棄正常的生活。邵瀾領會了他話外的安慰和支持,心情因此輕鬆了不少。
先生,真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他跟顧家人,真的一點也不一樣。
她每次想到這些,就會忍不住對邵言說:「你得好好工作,為先生效力。」
邵言當然滿口答應。
他們沒有逗留很久,因為邵瀾需要充足的休息。
臨走前,她深深看了一眼顧輕漁,若有所思地低聲道:「不管怎麼樣,能避免的,還是得避免著。」
不知是喃喃自語,還是對他說的。
……
邵言將車停在路邊,去附近的店外帶了兩杯咖啡。
這間店新開的,據說口碑還不錯。
顧輕漁接過他的那一杯。這種加糖又加奶的咖啡是營養師明令禁止的,但邵言都已經給他買了,而且兩人窩在車子裡喝,沒其他人看見,又有什麼要緊的。
「那位,會是邵姨的男朋友嗎?」顧輕漁很介意他在病房中看到的beta。
邵言顯然也沒有忽略那個一面之緣的鐘時宜。
「不知道。晚些時候,我再問問我媽。」
顧輕漁卻說:「先別問她,我先讓人調查看看。」
邵言微微一愣,問他:「調查什麼?」
顧輕漁皺眉,理所當然的列出一連串事項:「他的財務狀況、前任、職業,有無不良前科……」
邵言轉身看向他,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別的什麼,忽然笑了下,低聲說:「我媽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就不必認真調查追求者了嗎?
顧輕漁不贊同地回望著他:「那可是你媽。」
「好。」邵言答應著,忽然朝他湊過來。顧輕漁警惕地看著他,邵言卻只是抬手,在他嘴角輕輕抹了一下。
是奶沫。
顧輕漁看著他拇指沾上的白色奶沫,臉頰微微發燙。原來自己剛才就頂著這玩意兒在跟對方說話嗎?
難怪他發笑。
「先生,你對我可真好。」
他這話可真跳躍,顧輕漁略想了想,才反駁道:「這事兒跟你沒什麼關係,我是為了邵姨。」
邵言卻歪著頭安靜地看著他,半晌才說:「除了這件事。先生,您對我一直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