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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盡腦中一片混亂。
他儲物戒里還有不少高階風行符,若是一次性全拍身上,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住另說,全速情況下,應當能逃離這個鬼地方。
可問題是,修羅血獄範圍內不止自己一個人,他是能跑,可曉雲空和花南枝要怎麼辦?
林盡要他們信任自己,要他們躲在地窖里等好消息,現在發生了計劃之外的狀況,自己轉頭就跑,留他們在修羅血獄裡等死?
沒這個道理。
過去把人接出來一起跑?時間絕對不夠。
在林盡糾結的這幾息間,漂浮在半空的修羅印表面已然浮起了一層暗紅色光芒。
那層暗紅結界飛速漲大,很快包裹住修羅印,又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開來。
當那結界邊緣路過自己時,林盡只覺得自己五臟肺腑像是受了一記重拳,他猛地吐出口血來。
身體各處的血肉痛到仿佛攪在了一起,但林盡沒有時間細細品味,他抬手用袖口擦了把血跡,而後召出山海筆,顫著手繪出幾道符文。
符文玄妙打入修羅印之後,周遭結界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見地遲緩了下來。
林盡又吐出口血,他甚至沒站穩,單膝跪倒在了地上。
他方才憑藉手裡的玄階山海筆強行繪出玄階破陣符,可他自身對於玄階符文的理解遠遠不夠,難免會遭到反噬。
玄階破陣符在天階修羅印前完全不夠看,如眼下這般、能儘量拖住修羅血獄的成陣速度,已是最好的結局。
林盡知道,當修羅印結界蔓延至最遠的那具新屍,修羅血獄陣勢大成,一切就真沒了轉圜之地。
想想,林盡,想想,你還能做什麼……
劇烈疼痛蔓延至渾身各處,令他本就不夠清晰的頭腦愈發混亂。
更令人絕望的是,林盡發現自己眼前畫面已經開始模糊發黑,七殺鬼冥的效果未散,他要失去視力了。
真的來不及了。
林盡撐著身子跪坐在地,抬眸瞧著眼前那隻被血氣包裹的方形盒子。
如今,只有一法可以一試。
既然修羅血獄起陣需要生魂來祭陣眼,那若在陣成前以祭魂對沖,是否可以扭轉眼下死局?
這只是個猜測,林盡並沒有把握,但如果橫豎都要死,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能為別人拼一線生機。
想到這,林盡沒有絲毫猶豫,立馬結印準備祭魂,但還未等他抬指,旁側便伸出一隻手,攔住了他的動作。
林盡的視線有些模糊,他只能從一片虛影中看見那人白到發青的膚色,還有指尖如血般鮮紅的丹蔻。
林盡愣了一下,他順著那隻手抬眸望去,看見了祝爾瑤沖他微笑的唇。
「謝謝你。」
祝爾瑤只衝他說了三個字,而後便毅然決然地飛身撲向修羅印。
那個稍微出點動靜都會被嚇得發抖的小姑娘,在此刻拾起了一生中最大的勇氣,她知道等待自己的結局是什麼,但還是凝聚魂力包裹住了那隻充滿血氣與殺伐氣息的修羅印。
「祝爾瑤!!!」
林盡瞳孔一震,原本想說些什麼,可還沒等開口,修羅印又盪開一層氣浪,林盡眼前一黑,只感覺有股溫熱自自己鼻底與唇角湧出。
後來,世界翻倒了,林盡眨眨眼,才意識到,跌倒的不是世界,是自己。
「謝謝你,我都想起來了。」
但,明明林盡什麼也沒說,祝爾瑤卻似乎懂他的意思。
氣浪掀著她凌亂的髮絲與衣擺,祝爾瑤聽見了修羅印中怨魂的哭嚎。
祝爾瑤不懂他們這些大人物的手段,也不懂那些花里胡哨的名詞,她只知道,林盡想要對付眼前這個小盒子,看他的表現,這小盒子很難對付,他似乎下了獻命的決心。
祝爾瑤不能看著他死,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幫他。
她能感受到,眼前這小盒子的力量大半來自於其內魂魄的怨氣。
她是紅衣,即便她弱得可憐,她的魂力精純度也非這些普通怨魂能夠比擬,那麼,只要她把怨氣全部吸收到自己這裡,將這些怨魂盡數度化,林盡和他的朋友們,應該就沒有危險了。
祝爾瑤不是個勇敢的小姑娘,她從小就膽小,遇見什麼事都不敢拒絕不敢反抗,一遇見事情就控制不住地掉眼淚,一緊張就發不出聲音。
她很沒用,什麼也不會,什麼也做不好。
她還很倒霉,從小到大沒遇見過一件好事,死得糊裡糊塗不說,死後還要被人拎出來強行變成鬼,繼續被困在小院子裡無所事事。
她怕疼,還怕死,但比起這兩樣,她更怕漫長無望的等待,和沒有盡頭的孤單。
這個叫做林盡的人類把她從孤單與等待中解救了出來,還替她找回了迷失在時間裡的真相,甚至還幫她報了她不敢報的仇。
祝爾瑤是個沒見識的鄉野丫頭,但爹爹教過她,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別人對她壞,她不敢報復,可別人對她好,她拼上命也要報答。
祝爾瑤以紅衣之力盡數吸納修羅印中的磅礴怨氣。
她以前也經常吸食怨氣,她還挺喜歡那種感覺,但這次的怨氣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
它們好霸道,還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它們進入祝爾瑤的身體,不斷衝撞、撕扯著她的魂魄,似乎試圖將她攪碎後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