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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是一片黑暗。
那黑色太過純粹,林盡還特意眨了眨眼,以確保自己看不見東西不是因為忘記睜眼。
好黑。
鬼境不該是個小空間嗎?夫子講過,絕大多數鬼境都是某些凡世小場景的投影,因為那就是此鬼執念最深之地。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自己什麼都看不見?難不成境主是個瞎子?夫子倒是也說過這種可能。
林盡無法忍受黑暗,他從儲物袋裡翻翻找找尋出一盞小靈燈,可點了燈後,暖色燈火照亮的除了林儘自己,依舊是一片沒有邊際的深黑。
林盡拎著小靈燈,想試著往前面走走,可還沒走出兩步,他忽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扯住了他的衣擺。
那一瞬間,林盡看過的所有恐怖電影情節呼嘯著衝進他的腦海。
冤魂、鬼手、鬼小孩、貞子、伽椰子、山村老屍???
「!」
林盡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
他動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原本就松垮的斗篷,斗篷從他身上滑落在地,林盡失去束縛,趕緊撒丫子往前跑幾步。
但跑出一小段距離後,他發現自己身後沒有追上來的鬼怪,也沒有恐怖片裡的弔詭音樂,更沒有女鬼聲嘶力竭的尖叫,回頭看看,只有他掉在地上的斗篷,斗篷下面還鼓了個小包,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在下面一動一動。
林盡空咽一口,大著膽子又走了回去。
下面的東西看著挺小隻的,還沒他腳底板大,應該沒那麼可怕。
這樣想著,林盡走過去蹲在斗篷旁邊,試探著拎起了斗篷的邊角。
他已經做好了像恐怖遊戲裡那樣被馬賽克突臉的準備,但掀開斗篷後,他看見的並不是需要被打碼的東西,而是應該出現在萌寵頻道的毛茸茸圓滾滾的小狗腦袋。
此時此刻,林盡的心情跟第一次和韓傲對上暗號時差不多。
他長舒一口氣,感動都寫在了臉上,而斗篷下的球球只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然後端正地坐在原地,驕傲地沖他揚起了小下巴。
林盡知道他的意思——
什麼路啊,還等著殿下自己走?
雖然小狗又凶又傲嬌,但林盡甘之如飴,他恭恭敬敬地把狗崽抱起來,摟在懷裡使勁揉揉:
「真好,還是我們球球崽最好,你肯定是發現了我有危險,所以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韓傲叔叔的桎梏飛奔到了我的身……」
林盡一邊念叨一邊拎起小靈燈,原本打算繼續往前走走,但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剛轉過身,就又受一記暴擊:
「!!!」
只因回頭時,他突然發現有個女人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立在了他的身後。
她什麼聲音也沒出,就靜靜等著林盡轉身,然後給他一個開屏雷擊。
林盡的魂都被嚇走一半,剛剛放下去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還差點原地摔個大馬趴,好在踉蹌幾步後總算是站穩了。
他身後的女人見他這表現卻一點反應也無,她依舊靜靜站在那裡,像一尊冰涼的雕塑。
林盡好不容易穩住心跳,才來得及舉起小靈燈,將那女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
小靈燈暖色的光照亮了兩人中間的一小片空間,也照亮了女人的模樣。
那是個年輕女子,瞧著不過二十多歲,膚色是不屬於活人的青白。
她的髮髻複雜又講究,只是如今早已歪斜凌亂,她髮絲間插了幾根簡單的玉簪,再就是幾朵已經枯萎的花。
她身上衣袍瞧著也不是尋常物,只是時間過去太久,布料鮮艷的顏色已經變得暗淡發黃,裙上袖上也有多處破損,瞧著模樣著實有些悽慘。
林盡總覺得她這裝束有些眼熟,仔細回憶才發現,她的打扮同滿庭春的綴棠姑娘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難不成她也是滿庭春的人?
林盡微微皺起眉,又將小靈燈往上舉一舉,試圖看清她的容貌,可抬眼時他才發現,她臉上綁了一條髒兮兮的白布巾,布巾擋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她下半張臉。
林盡再垂眼瞧瞧她垂下的手,很快便確認,她就是在風雪中沖自己伸出手的人,也是自己所在這鬼境的主人。
夫子講過,鬼若是心存殺念,那麼拉人入境的第一時間便會沖人發起攻擊,但眼前女子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站在林盡面前,這讓林盡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難不成,此鬼根本沒有惡意?
也是,林盡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有種奇妙的預判能力,先前之所以輕易沖鬼影伸出手,便是因為他心裡百試百靈的危機雷達沒出現一絲異樣,所以他伸手豪賭一把,賭眼前的鬼不會傷害他。
現在看來,他算是賭對了。
「姑娘?」
最開始對未知的恐懼散去,林盡平靜下來,試探著喚了她一聲。
鬼魂姑娘這次總算是有反應了,她慢慢抬起手,很輕很輕地握住了林盡的手腕。
代表著死亡的冰冷溫度隔著衣料傳到了林盡身上,他沒有輕舉妄動,只任鬼魂牽住自己的手腕,然後拉著他走向無盡的黑暗。
姑娘步子不大,走得又慢,林盡就跟在她身後,也不著急,只散步一般慢吞吞行在黑暗裡。
但他懷裡的球球顯然不滿意這蝸牛爬一般的速度,他在林盡臂彎里掙扎幾下,順著他的手臂一路爬到他肩膀趴著,然後,他用爪子拍拍林盡的臉,示意他看向自己,當著他的面往虛空里燒出一撮青粲色的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