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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抬手蹭蹭臉頰上的血跡,沒多在意:
「您生來便是天驕,是人上人。自小順遂,衣食無憂,要什麼有什麼,自然不會將我們這種小人物看上眼,也不會理解尊主的苦心和謀劃。」
「苦心、謀劃?」蕭瀾啟重複這四字,笑意逐漸冷了下去:
「他蕭瀾承有什麼苦心?他的苦心他的謀劃,便是在他親弟弟背後捅刀子,將信他的人關進鬼哭崖,受無盡折磨,然後他拿著搶來的一切,做他高高在上的明燭天尊主?萬一今日之後你還有命見他,記得幫本尊帶句話。你替本尊問問他,『兄長,這九十年,你的王座坐得還安心否』?」
魔修艱難地從碎石間站起,抬手拔出了已被蕭瀾啟毀去內部魔紋、光芒黯淡的短劍:
「咳 ……所以我說,少尊主,你不理解我們這種人,在你眼裡我們什麼都不是,只配一句雜碎螻蟻。」
這話叫蕭瀾啟聽笑了:
「本尊為什麼要理解?你苦修百年,如今還不是僅一招就敗在本尊手下?有句話你說得對,若在本尊全盛時期,你確實只是一隻不入流的螻蟻,根本不配入本尊的眼。當年蕭瀾承若不使那下作手段,你真以為,光明正大單打獨鬥,他能在我手裡活幾個來回?」
蕭瀾啟見魔修還有力氣拿劍,索性卸了他四肢關節,抬手扣住他的脖頸把人按回山壁中:
「你如今來取本尊性命,不稱你雜碎螻蟻,你還想從本尊這裡聽到什麼好話?說『義士豪情,即便修煉不精修為低下也有膽量刺殺本尊,膽量實在過人,著實令本尊敬佩。本尊這裡有你所需人頭一顆,現雙手奉上,還請義士笑納回去復命』?」
短劍掉落在地,發出一道清脆聲響,魔修悶哼一聲,冷汗因劇烈疼痛爬了滿身,一張臉煞白,一雙眼睛卻緊盯著蕭瀾啟,到現在竟還能笑得出來:
「少尊主,我知道與你說這些是白費力氣,但無論今後如何,還請您記住我的話。
「您雖然血脈尊貴至極,但您永遠也比不上尊主半分。若當年尊主不爭不搶,明燭天定會毀在你手裡!蕭瀾啟,豎子狂妄,不配為王!」
「少給本尊聽這些廢話。」
蕭瀾啟眯起眼睛,手中力道緩緩收緊:
「說,今日到此究竟有什麼企圖?蕭瀾承若要追殺本尊,定不會只派你這麼個不中用的廢物。」
殺人誅心,蕭瀾啟知這是對方軟肋,還特意加重了「廢物」二字。
果然,魔修眼裡閃過一絲恨意:
「我不是尊主派來殺你的。前段時日縹緲閣送了尊主一個爐鼎,結果卻被那爐鼎半路逃了,我一路追他到煙雨山,卻沒想到能在這遇見你。尊主對我有大恩,我應當為他解決心腹大患,即便他對此全不知情。」
蕭瀾啟輕挑眉梢,他微微歪了下頭,左耳的銀飾也碰撞出清脆輕響:
「就憑你?」
「是,你看不起我這種卑賤弱者,但尊主願意給我機會,讓我一步步走到如今。他當初救了我的性命,給了我再活一次的機會,如今,我也願為他付出一切!」
聽到後半句話,蕭瀾啟心覺不對。
果然,下一瞬,原本躺在地上的短劍忽地光芒大盛,同時,蕭瀾啟手中之人的溫度也忽地滾燙起來。
蕭瀾啟注意到魔修衣襟下的皮膚中有赤紅色裂痕狀紋路一點點向上生長。
「……瘋子!」
蕭瀾啟試圖將人甩出去,但被卸去雙臂的魔修卻忽然奇蹟般地復原,用著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扒住了他的手臂!
「我沒瘋,如今我自碎魔心,換你身死!換尊主除去心頭大患!!換尊主從此安然無憂!!!」
瘋了……真是瘋了!
魔心乃魔族之本,自碎魔心固然能瞬間爆出與自身境界不符的強大力量,甚至對高境界的敵人也能一擊必殺,但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同樣慘烈——他的靈魂和神識會與魔心一同碎裂,從此此人便消亡於世,永世不入輪迴!
為個蕭瀾承,何至於此?!
蕭瀾啟此時殺他已晚,他只能調動崩雲碧火護住自己元神與右肋,還要分神提防身邊同它主人一同步入自毀的短劍。
魔修臉上笑容癲狂,逐漸在瀰漫的煙霧與火星中消失不見。
他右肋處紅光大盛,蕭瀾啟看見一顆鮮活魔心破膛而出,而後在他眼前炸成了千萬片。
「轟——」
蕭瀾啟自知傷重,不一定能接住這一擊,他只能用崩雲碧火護住自己,儘可能多地攔截魔心碎裂的威壓與傷害。
他像是被一隻大手猛地推開,又重重砸在山壁上,血肉與骨骼幾乎要寸寸碎裂。
這種疼痛對蕭瀾啟來說不算什麼,被關在鬼哭崖底的那九十年,他受過的折磨是此時的千萬倍。
但這次,他似乎總能聽見一個聲音在耳邊咆哮:
「蕭瀾啟!豎子狂妄,不配為王!」
「吾願自碎魔心,換尊主從此無憂!」
蕭瀾啟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比兄長討人喜歡。
他生來便有檮杌傳承,身負崩雲碧火,母尊說他生來就是明燭天的領導者,但明燭天內的妖修魔修鬼修們卻不怎麼喜歡他。
蕭瀾啟不覺得這有什麼,他是未來的尊主,是王,臣民對王的感情不該是喜歡,有畏懼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