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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盡瞧著那物有些眼熟,思索片刻,他才憶起,他在綴棠姑娘腰上也見過一模一樣的木牌,同時,他也終於憶起了鬼境中那熟悉香味的來處——綴棠的房間。
當時滿庭春里到處都是酒香和脂粉的甜膩味道,唯獨綴棠房間裡有種好聞的香甜花果香,所以林盡記憶尤為深刻。
「在鬼境裡尋不見她任何信息,我便只能從她身上下手了。雖然這種行為有些不妥,但也沒有其他辦法,情況特殊,我只能幹一回偷雞摸狗的勾當。二位公子可得替我保密。」
可能是臊得慌,柳拂心耳尖有些紅。
林盡更臊,他誠懇地沖柳拂心道了句「抱歉」,才從她手裡接過木牌仔細瞧瞧,順便問道:
「不知柳姑娘有沒有發現,那鬼魂的裝束也同綴棠有些相似。」
柳拂心點點頭:
「想來二位公子以前沒怎麼接觸過凡世,我倒是在凡世間遊歷許久,這些事也知道得多些。看鬼魂的髮飾和衣著,她曾經應當同綴棠姑娘一樣,是滿庭春的花魁。」
「花魁……」
林盡無意識地重複著這二字,邊努力地想瞧清木牌中間雕刻的字樣。
只是現在天色尚暗,木牌又被髒污糊住,看不太清。他索性又從雪地上捧一把雪,放在木牌上用力搓搓。
被血污和灰塵糊住的名字一點點被雪水化開,最終露出兩個端正小字——
「冬姒」
第27章 經年舊事
「冬姒?」
城政司的胖大人懶洋洋倚在座椅上,他把玩著手裡那塊木牌,又睨了眼下邊立著的三人。
「是,這位冬姒姑娘很可能與我們在查的案子有關,勞大人行個方便。」
林盡原本想著,他們要尋的這位冬姒可能也與先前失蹤的那幾個花娘一樣,生在底層,沒人知曉也沒人記得,所以打算來城政司瞧瞧,看看會不會有像類似現代個人檔案的東西。結果沒想到,胖大人聽見他們的來意,卻略顯意外地揚了揚眉。
而後,他把手中木牌拋還給林盡,自己癱在椅子上,垂著眼皮慢悠悠地道:
「不必查案卷。冬姒此人,你去大街上隨便尋個男子,只要他在中雲城待過十年以上,必定能同你講兩句與她有關的事。」
「哦?」林盡微微一愣:
「還請大人細說。」
胖大人撓撓下巴,瞥他們一眼,又沖不遠處招呼道:
「小吳!給這三位小仙君搬三把椅子過來,再給人把茶水倒了。我看你是清閒慣了,眼裡沒活兒,連客人都不懂得招呼嗎?」
那邊的小差役應了一聲,林盡知道,這是胖大人願意同他們細細聊聊的意思。
他坐上了小差役搬來的椅子,接過了他端來的茶盞,茶盞有些燙,浮在水面的茶葉慢慢打著旋。
「各位是仙山來的,中雲城又偏遠,你們不知曉咱這裡的故事,倒也正常。你們要問的這冬姒姑娘啊,往前看幾年,可是我們中雲城裡星星一般的人兒。各位既然查到了她身上,那定然也知曉滿庭春吧?這冬姒呢,就是滿庭春當年的花魁,如今滿庭春的花魁叫個什麼來著?嘖,忘了,雖然也挺有名,但要比起當年的冬姒,那可就差遠了。」
胖大人吹吹茶盞,啜飲一口,眼中竟流出些許懷念之色:
「想當年,冬姒一舞,倚清風、佩環微顫。逞盈盈、漸催檀板。算何止、傾國傾城,暫回眸、萬人斷腸![1]」
胖大人追憶往事,慷慨激昂地詠了段詩,過會兒又軟綿綿地癱了回去,重重嘆了口氣。
林盡和韓傲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裡看見了迷惑二字。
「她名聲最盛之時,就連皇城的官老爺都紛紛競價邀她相陪,據我所知,曾經到過一夜千金的天價!多少人擠在滿庭春門口,踩破門檻就為看她一眼,而且這姑娘啊,不僅會彈琴跳舞,還頗為溫柔知心,三言兩語就能叫人舒心,只是可惜……」
說到這,胖大人又重重嘆了口氣。
林盡終於熬過了前面那一大段贅述,該聽到重點了卻被賣了個關子,一時急得沒忍住問:
「可惜怎麼了?」
胖大人慢悠悠瞥他一眼,才繼續道:
「可惜,這姑娘不知遇到了什麼事,突然有那麼一天,整個人都跟凋謝了似的。琴弦彈斷了,還不小心在跳舞時摔了腿,別說跳舞了,連走路都不利索,成了個跛子。之後她便很少笑了,也沒以前那麼善解人意了,這人氣啊,也就慢慢散了。
「你說她們這樣以色侍人的女子,沒了這幾樣,誰還瞧得上?也就她那一張臉有幾分顏色,可美麗是最易逝的東西,再過幾年,滿庭春里嬌嫩的年輕姑娘越來越多,她年紀又大了,就這麼被淘汰在角落了唄。」
「……」
林盡微微皺起眉。
他回憶起昨夜在鬼境內見到的冬姒,確實如胖大人所說的那般,瞧著凌亂又疲憊,像一朵過了花期枯萎凋謝的花。
可除此之外,她的眼睛為什麼會被蒙住,她張口時從喉嚨里湧出來的血,又是什麼?
想到這,林盡多問一句:
「那麼,大人,冬姒姑娘最後如何了呢?」
「最後?」胖大人用手指掏掏耳朵,撇著嘴思索一陣:
「記不得了,我記這個作甚?」
聽見這個回答,林盡略微有些出神,可也是那時,旁邊一直跟著聽故事的小差役突然結結巴巴地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