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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
連雪花都沒有一模一樣的兩片,為什麼人卻愛押著自己的孩子循規蹈矩變成他們希望的、隨大流的模樣呢?
江嫻柔想了很久,想到膝蓋開始發痛,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後來,等到晚些的時候,祠堂里偷偷溜進來一個人。
兄長給她帶了吃食和軟墊,他把軟墊放到江嫻柔膝蓋下,又從懷裡掏出來她愛吃的糕點:
「小柔,餓了吧?你瞧你,跟母親犟什麼嘴,她訓你你聽著就好了,不愛聽就當耳旁風,吹完就完了。你逞一時之快,當時是舒服了,現在卻要可憐巴巴在這跪祠堂,後不後悔?要不是兄長疼你,你現在可還得餓著呢。」
兄長大江嫻柔十多歲,如今已到了成婚的年紀,他平日裡就很疼愛自己這小妹妹,如今江嫻柔跪祠堂,父母親都要給她個教訓,只有他惦記著妹妹疼不疼餓了沒。
「不後悔。」
江嫻柔接過他遞來的糕點,吃得臉頰鼓囊囊。
兄長拿她沒辦法,笑著揉揉她的發頂。
江嫻柔抬眸望著兄長,她將口中糕點嚼著咽下,沉默片刻,突然問:
「兄長與李家小姐的婚期,可是在來年三月?」
「是啊。」兄長有些意外:
「你還記得這些?」
「嗯,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你可喜歡李家小姐?」
「啊?」兄長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你這小人精,才多大一點就開始關心這種事了?」
江嫻柔並不覺得有什麼:
「我年紀不大,可父母親已經開始盤算著要將我嫁去哪戶人家,我為什麼不能關心?」
聞言,兄長臉上的玩鬧神色淡了,他表情嚴肅了些,開始認真思考江嫻柔的問題。
片刻,他搖搖頭:
「就見過一次,連長什麼樣都忘了,哪談得上喜歡?」
「那你為什麼要娶她?」江嫻柔繼續問。
「因為父親母親覺得她合適,希望我娶她。」
「可成親不是要兩情相悅嗎?你同她只見過一次,甚至不記得她長什麼模樣,為什麼就願意娶她?她可是你要一起生活幾十年的人。」
「可能因為,大家都這樣吧。」
兄長笑得有些無奈:
「你瞧這世間,有哪對夫妻是真正兩情相悅的?人總是要婚配,等到了合適的年紀,找不見真心喜歡的人,那找個合適的人就好,等成了親,喜歡對方最好,不喜歡,便就相敬如賓湊合過著罷了。」
「誰規定的?」
「嗯?」
「這規矩是誰定的?誰說人到了年紀就要婚配?合不合適又是誰說了算?」
江嫻柔搖搖頭:
「真是奇怪。」
「你這小腦袋裡一天到晚都裝著什麼?別想了,這是我該擔心的事,而你,我的小妹妹,你離這些煩惱還早得很。」
兄長沖她笑笑,而後神秘兮兮將手探進懷中:
「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什麼?」
江嫻柔看向他,這便見他竟笑著從懷裡取出了一把小木劍。
那木劍不大,也就如兄長小臂那樣長,看起來像是逗小孩的玩具。
「你問我要了那本劍譜,是對劍感興趣?喏,拿著吧,這樣就不用再揮樹枝了。」
江嫻柔眼睛都亮了,她抬手想接,可在她即將碰到小木劍時,兄長又朝後一躲:
「先說好,你只能在房裡偷偷玩,可不能再被父親母親發現了,要不然還得連累我一起挨訓。」
「知道了。」
江嫻柔迫不及待地接過那把木劍。
那小木劍做工粗糙,不是什麼精細玩意,估計是兄長自己雕的,但江嫻柔很喜歡。
後來,時辰太晚,兄長同她說了會兒話便離開了,走前還留下了自己的大氅。
江嫻柔披著兄長的大氅,跪在燭火通明的祠堂,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裡的小木劍。
她學著在圖畫上看過的那些小人,比劃著名不成熟的劍招,跪坐在軟墊上自娛自樂。
等到再晚些時,江嫻柔有些困了,她打個哈欠,正想著把大氅鋪到地上睡一小覺,可還沒等她躺下身,祠堂的門忽地從外被風撞開。
臘月的天還攜著刺骨寒意,夜半寒風倒灌進祠堂,催得燭火彎下了腰,連片熄滅。
江嫻柔下意識回頭望去,她被風迷得睜不開眼,只能依稀瞧見門口處似乎躥進一道黑影。
黑影進入祠堂後,周遭空氣都變得陰冷許多。
江嫻柔盯著黑影的一舉一動,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小木劍。
而黑影蜷縮在祠堂的角落,似乎在同燭光下的她對峙。
「你是何物?」
江嫻柔壯著膽子,強撐著氣勢威脅道:
「不許過來!」
可黑影完全沒將她的話聽進心裡,它在角落翻湧片刻,突然毫無徵兆地如一條黑蛇般游躥著擊向江嫻柔。
江嫻柔嚇得一抖,她閉上眼睛,下意識舉起手裡的小木劍,拿劍刃對著那道黑影。
在黑影撲上自己身體的前一瞬,她感覺手裡的小木劍似乎刺中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而後,她聽見有什麼人扯著難聽的嗓音慘叫一聲。
再後來,祠堂內又閃入一抹天青色,江嫻柔只感覺有道溫潤靈光包裹住自己的身體,而光芒外,穿著天青色道袍的女子手挽劍花,一劍刺入黑影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