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
就像是有人往他身體裡塞了個爆竹,一碰火就噼里啪啦地炸成一團。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未曾察覺的時候影響了他的心性,使他變得極其情緒化,變得根本不像他,就像……
眼前閃過幾張面容,有引路大叔,有洗衣婦人,有過路漢子,還有周母。那些人臉唯一的共同點,便是皆被負面情緒扭曲得像一隻只怪物。
進雙喜村後,他們就一直被浸在村民的惡意中。林盡之前一直以為那些臭臉和吵鬧是村民們在長期被困下產生的心理或精神問題所致,可現在看來……
「是花。」
林盡篤定道。
如果扭曲心性引誘情緒的力量藏在空氣或其他東西中,那沒道理只有林盡一人出現問題。
比如方才同周母爭吵的時候,花南枝和曉雲空明顯要比自己要冷靜太多,曉雲空便先不提了,單說花大小姐那性子,本就揉不了一點沙子,若再加之引誘,她只會炸得比自己更快更烈。
但方才花南枝不僅沒發脾氣,還主動阻止了林盡的惡言,從這點便可看出,她多半沒受到情緒引誘的影響。
從進村到現在,林盡只比另外兩人多做了一件事——吃下了那朵死靈花。
按照這個思路想想,一切便都能說得通了。
雙喜村這麼多年來全靠著吃死靈花生活,怪不得他們整個村莊除了行為古怪的兆康以外,再沒有一張笑臉,怪不得村民們一言不合便要罵街,怪不得四面八方都是爭吵和哭鬧的聲音。
可林盡還是覺得事情有哪裡怪怪的。
按照兆康所說,死靈花是在祝爾瑤自戕那日,一夜之間生滿田野。可死靈花是靠鬼氣生長,就算祝爾瑤化為紅衣,她的鬼氣也不足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供養那麼多死靈花。
「……」
林盡微微皺起眉,從儲物戒里拿出了自己的植物筆記。
旁邊的花南枝還一直等著他的下文,此時見他突然開始翻書,她沒忍住問:
「什麼花?怎麼不說了?你的意思是,你方才突然那般激動,是受了先前那朵花的影響?」
「沒錯。」林盡點點頭。
「哦!那就難怪了!原來這花是個壞心情花,怪不得整個村子的人都那麼瘋那麼不友好,天天吃壞心情花,能不暴躁嗎?」
花南枝雙手抱臂,想了想,又道:
「不過,你說,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若真有幕後之人,他用壞心情花創造那麼多壞心情,到底是為什麼呢?」
「……」
林盡原本還在翻找筆記中記錄死靈花的部分,聞言,他動作突然一頓:
「等等?」
「啊?」
「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花南枝被他問得有些懵:
「我說,這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不是這句。」
「那是……他用壞心情花創造那麼多壞心情?」
「沒錯!」
林盡仿佛被這話撥開了某處關竅,他加快了翻書的動作,邊順著花南枝的話道:
「先前在迷霧中時,師兄曾說過,鬼氣,實際是魂魄的魂力糅合其怨、悲、哀,痛等負面情緒所化而成。但是,雙喜村內明明就祝爾瑤一隻紅衣,她哪有那麼大的能耐用鬼氣困住整個村子?所以,困住雙喜村的迷霧,與其說是鬼氣,倒不如說是經過人為手段凝實之後的負面情緒。紅衣厲鬼的鬼氣只是媒介,真正困住這村子的,是村中近百號人的情緒。」
花南枝艱難地跟著他的思路:
「那就是說,困住村子的其實是村民自己?村民吃死靈花,死靈花帶給他們壞心情,壞心情再變成鬼霧的養料,如此一直惡性循環,他們才被困了這麼多年?」
「沒錯。而且,我現在還在懷疑,那玩意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死靈花。」
「不是死靈花,那還會是什麼?」
「大小姐,你還記得嗎?」
林盡抬眸瞥了她一眼:
「大半年前,咱倆把幼年焰雲雀錯認成了紅綾山雞,因為焰雲雀與山雞太過相似,唯一的差別只是額上翎羽數量的不同。修真界中很多動植物都是如此,雖然看起來相似,但細節不同,便是天差地別。
「我學藝不精,只隱隱約約記得死靈花的模樣,但我師尊曾跟我講過,世間萬物的存在皆有規律與道理可尋,比如生長在火山口的焱冠草抗火,生長在冰川的護心草驅寒,若死靈花是以鬼氣做養料而生長,那麼它的效用應當也與鬼、魂等相關,不可能會影響心性支配情緒。所以……」
林盡話音一頓,同時,翻到筆記某頁,手上動作停了下來:
「找到了。」
他做筆記有畫圖的習慣,此時,有關死靈花的記錄旁還躺了一朵以毛筆隨意勾勒的小花,這花看著與林盡吃下肚的那朵很像,但林盡數了數,確認圖上的死靈花只有六瓣六蕊。
他再往後翻一頁:
「七情花,形似死靈花,卻生七瓣七蕊。七情花極其罕見特別,因,其所需養料,為人之……」
林盡話音略微停頓片刻,才說出最後二字:
「惡意。」
不知為何,聽林盡說這話,花南枝背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生於惡意,長於惡意,所以人服用後,被其支配負面情緒,吐出的,說白了,自然還是惡意。這,才是這裡真正發生的惡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