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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玉兒本只是和他玩笑,哪裡知道他的心思,聽得他這幾句話說來,臉色頓時一黑,厲聲道:“哼!你不是女子還能這般熟悉三從四德,當真是讓我這做女子的汗顏了!倒是可惜了老天給你的男兒身。只不過我無父無母,自無父可從,尚未出嫁,更是沒個丈夫管著。我便勾上十個八個野男人,要誰來管?你嗎?”說著只輕蔑地看一眼方肖,滿是不屑的神氣,拂袖而去。
方肖聽得她一頓反擊,嘲笑自己百無一用到熟讀女子德功,還反唇相譏自己沒有資格去管她,心中氣怒交加,卻偏偏無法再說半句。他一時呆愣在那裡,又是傷心又是沮喪,只覺得這世上最沒有用的便是自己了。曾玉兒發得一番脾氣離去他也渾然不知,只是站在那裡任夜風吹在身上,半晌才回過神來,哪裡還有曾玉兒的影子。原來她早已不知去向了,怕是早就回去了。兩人這回又是鬧得不歡收場,可見自己是痴心妄想了。想到此處,他抬頭看看天上兀自墜去的玉兔,心中突然一陣惆悵,只覺得這無邊的黑夜漫漫無際,只將自己籠罩在其中,脫不出去。他就站在那裡呆呆地吹了片刻風,也不再停留地轉身回到客棧。張勇剛向夢正酣,翻出一個身。他也不發出一點聲響便合衣躺下,只覺得心中再無凌亂,很快便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卻說曾玉兒對著方肖發了一通脾氣,拂袖而去。她也是氣極,全力施展開“逍遙遊”,只不願再被方肖跟上。若是方肖全力直追也終會被她甩在身後,更何況方肖正自發愣,如何省得去追。她見方肖任由自己離去也不阻攔追趕,心中更是氣憤,發足狂奔了半盞茶的工夫才停下來。
她也在心中盤算去處,雖說和張勇剛沒什麼,但終究和方肖有了芥蒂,就這般如何能回去?終究和他不太好相見了,她也是性子高傲,不肯讓上對方半點,想起方才應對宋無缺糾纏之時隨口說得的去處,心中卻是一動,何不就去此處,也好和他避上一避。方才自己說出去處時他也在一旁聽得分明,若是有心自會來找自己。想到此處,她不再猶豫,借著明亮的星光仔細辨清方向,直奔那去處。
曾玉兒走得多時,先是穿過一條條深深的小巷,抬頭望見天色漸漸明朗,唯見東邊長庚正逐漸隱於亮起來的天色之中。此時已是拂曉時分,小巷深處開始有小販活動起來,清新的空氣中瀰漫著豆花的香氣。曾玉兒聞著小鋪的豆腐豆漿傳來的的香氣,只覺得經過大半夜的折騰,腹中竟也是有些飢餓了。她也不遲疑,在一條小巷中吃了半碗豆腐腦,丟下一粒碎銀子便出得巷去。此時天已大亮,街上行人走動得多了,她來到一間高高的樓前,只見得兩盞紅紅的燈籠,大門緊掩卻是不見一人。門前的牌子上赫然寫著“錦繡苑”三字,也不知是何人所書,筆鋒間看來只覺有說不出的嫵媚風流。
曾玉兒微微看了下門,突又猶豫一下,轉身走至一僻靜小巷中,一番動作,出來時卻又換了一副模樣,哪裡還能見得半點原來的樣子。原來她想著方肖對自己言行甚有不滿之處,此番到得之處終究不是他喜歡的,總是要小心謹慎。若是以原來那副面孔見人,怕是又要多生枝節。但見她此時梳了一般女子多會梳的吉祥如意結,看來比年紀也大了幾歲,面孔也不是方才那樣的艷光逼人,卻也是面如桃李柳如眉,姿色實屬上乘。
她來到門前,輕輕扣了幾聲,終於有人在裡面叫道:“誰呀?這麼早還沒開始生意呢。”
“我是來找人的。煩勞給我開個門。”她掩住笑意,又輕輕敲了兩下,“我來找嬤嬤,想要找個容身的地兒。”
“哦,原來是來投奔的姑娘。稍等,我來了。”那人聽得聲音里滿是明了,原來這錦繡苑竟是一尋歡作樂的去處,曾玉兒先前將這去處說與宋無缺知曉,怕是也存了促狹之意。
只聽得門吱呀一響,一人從裡頭探出頭來,還正揉著惺忪的睡眼,將眼向外探來,見得眼前之人,卻是愣在當場。只見眼前站著的女子生得一副好模樣,膚如凝脂白皙,眼若星辰明亮,一身紫衣更襯得身材裊娜。他也不是見不得世面的人,看得眼前之人卻也忍不住在心裡誇了一聲好。
“這位大哥可否引我去見嬤嬤?”曾玉兒見得他不說話,開口道明來意。
“哦,姑娘請進來,這便帶你去見嬤嬤。”龜公先前還是睡眼迷濛,心中滿是火氣,見得曾玉兒這般美貌早忘了什麼似的。現在聽得她出言提醒,才明白自己唐突,忙不迭將門開了引得曾玉兒進入。
“錦繡苑”布置很是精巧,樓上樓下都見風雅,可見經營此處之人也是極有眼力勁兒的。曾玉兒被引入樓上一房中,早有丫頭奉上茶來,香氣氤氳。不多時便有衣袂簌簌之聲傳來,一聽便是女子的腳勁。曾玉兒回頭,正看見一中年婦人站在眼前道:“姑娘找我?”
宋無缺也不知怎的,第二天居然到得錦繡苑來,他昨夜一見那紫衣女子,心中只覺滿是期待,今日來得此處,終究是要探個究竟。大早紅衣便已打探教自己得知,“錦繡苑”原來是這麼個去處。自己雖然風流,卻也只是在山莊裡,還從未真正到得這般去處。只見得滿眼的花紅柳綠,耳邊也儘是鶯歌燕語,不想這裡居然住著那樣的一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