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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沉默不語的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突然開口,望向鮮于仲通:「兩年前,我記得鮮于大人初任節度使時,張虔陀為你副使,任雲南太守,此人品行堪憂,對南詔王多有不敬,時常密奏聖人,誇張其罪。」
聽到這裡,李隆基暗自點頭。
天寶八載,他的確收到了數封來自張虔陀的密信,信上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南詔王行事囂張、目無大唐,恐有不臣之心。南詔路途遙遠,信息閉塞,日積月累,李隆基難免心底起疑……可這密奏居然是張虔陀編造的?
「說起來,張太守似乎也是楊大人舉薦的……」
一時之間,眾人望著楊國忠的眼神都無比陰冷。
楊國忠面色灰敗,額頭黏滿冷汗,就在他即將絕望之際,一個聲音卻破空而來——
第11章 【紀實詩】杜甫兵車行
「聖人!我軍去年就已兵分三路開往南詔!那南詔王閣羅鳳聽聞我朝動兵,竟然率先攻進姚州城,殺了張太守!」
「南詔若無不臣之心,何必攻我城池,殺我臣民?依臣之見,此戰還是得打!」
眾人望去,那說話的竟然是跪在雪地里的鮮于仲通。他咬牙怒目,情緒激動:
「聖人!臣雖是富商出身,但身在南詔這麼多年,臣亦有自己一番心得!」
李隆基不置可否,示意他繼續。
「南詔王閣羅鳳,此人狼子野心!天寶八載即在滇東用兵,對外擴展南詔國土。仙子有言,未來南詔會與吐蕃勾結、夾擊我軍,致使我大唐二十萬人全軍覆沒……聖人!我們如今通曉未來,更要提前動手才是!若聖人不信臣,也可令命其他主帥,但南詔之國,我大唐定要血洗才是!」
「如今天幕助我大唐,聖人何不效仿太宗,遠交近攻,先拿南詔開刀以儆效尤?如此邊疆安定、外無戰事,聖人就能慢慢整治內里、收拾叛賊。」
鮮于仲通慷慨激昂,一時之間,李隆基竟然頗為意動。
哪個皇帝能拒絕開疆拓土呢?
哪個皇帝不想成為「太宗第二」呢?
見聖人目光閃爍,頓時又有幾位武將出列,爭先恐後地向李隆基陳述開戰必要。
這些主戰派將士大多官階不高,對軍功多有渴望。他們紛紛向李隆基表示自己願作主帥,並拍著胸膛保證一次取勝、攻下南詔。
另一邊,主和派也忍不住跳了出來。
他們多是文臣,認為興戰耗資巨大、勞民傷財,其中尤以掌管賦稅、軍需等一切財政事宜的戶部尚書最為憤慨,就差指著鮮于仲通罵「楊奸第二」
………
主戰派和主和派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李隆基頓時頭疼:「都閉嘴,看石潭!」
【戰爭給人民帶來無可復加的災難和痛苦。半個世紀後,有一位詩人白居易在新豐遇到了一位發須皆白的老翁。這位老翁今年八十八歲,右臂已經折斷,耷拉在身側,左臂則搭在他玄孫的肩上,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來。】
【他是一位天寶年間,逃過南詔兵役的老人。】
聽到這裡,眾人一驚,也顧不得再吵架,紛紛起身望向石潭。
石潭水幕上不知何時出現了新的畫面:一個年邁老翁半靠在自己小孫的背上,正在和面前的年輕男人交談。男人恭敬地比劃了一個「請教」的動作,頭頂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水泡,水泡里寫著:
「老先生,您的右臂斷了有多久了?是怎麼斷的?」
聽到這個疑問,老翁臉上浮現痛苦,皺紋瞬間深沉。他摸了摸自己垂在一旁、毫無感知的右臂,哀傷地回答:「我今年八十八了,這條手臂是我二十四歲時親自折斷的,如今斷了六十多年了。」
男人一驚,既同情又困惑:「這……為何要自殘一臂?」
「我出生在太平盛世,籍貫就在新豐,這裡有玄宗的華清官,我從小就聽慣了宮苑梨園中傳出的歌舞樂曲,日子安逸清樂,從沒見過打仗。哪知我二十四那年,竟然趕上了朝廷大徵兵。當時新豐各家都嚎哭一片,可憐我的名字也在那徵兵冊上。」
「那次徵兵是要開往南詔去打仗,我聽說那南詔多毒瘴,去了百不還一,前面那一批被征走的壯丁全死在了南詔……我不想打仗,也不想被官吏打死,於是某天深夜,我偷偷拿石頭捶斷了自己的右臂。」
老翁拍了拍自己萎縮的右臂,哀痛道:「我這條胳膊斷了六十多年。六十年來,每逢颳風下雨,這胳膊就痛得我徹夜難眠。」
男人面有不忍,關切詢問:「老翁,你可曾後悔?」
「後悔?」
老翁一頓,居然面露譏諷:「我如今還能站在你面前,聽你問一句『可曾後悔』。但當年那些去雲南打仗的,恐怕連聽你問這一句的機會都無。」
「那些漢子的屍骨堆在瀘河邊、爛在毒瘴里。萬人墳里埋滿了當年壯丁的白骨,根本分不清誰是誰,更別說活著還鄉……此臂折來六十年,一肢雖廢一身全,我每天都慶幸我能活著,這六十年來,我沒有一刻後悔!」
聽到這裡,白居易無比感慨。他目送著老人和他的小孫子緩緩遠去,提筆寫了下了一首《新豐折臂翁》。
畫面中,白居易提筆疾書,而那首長詩隨即也浮現在水幕之中。詩歌的最後,白居易寫道:
「……老人言,君聽取。君不聞開元宰相宋開府,不賞邊功防黷武。又不聞天寶宰相楊國忠,欲求恩幸立邊功。邊功未立生人怨,請問新豐折臂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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