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天幕上正放映著韋太后乘坐牛車南歸的視頻,趙構一瞬不瞬地盯著與他分別十數年的母親,看著她斑白的兩鬢、滄桑的面頰,趙構心酸不已,不禁淚流滿面:「母后啊,朕的母后!」
劉光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上前一步扶住哭啼不止的趙構,忍不住低頭耳語:「陛下,秦檜已死,難道您還要繼續與金議和?」
「當然!」趙構斬釘截鐵:「你沒聽到嗎?紹興和議後,金帝放回了韋太后!」
趙構痴痴盯著天幕,看著韋太后坐在搖晃的牛車上心痛不已。這牛車實在簡陋,不僅沒有拜訪點心茶具的托架,就連太后所用的軟墊都無比簡陋,根本就是破布一塊,連點刺繡都無!
就在趙構義憤填膺之際,天幕上的韋太后突然流暢地吐出一串女真語。趙構一愣,還沒開口請劉光世翻譯,就聽得天幕上又傳來幾聲小孩子的嬉笑。
兩個金人打扮的男孩兒活潑地爬上牛車,一邊流暢地用女真語同韋太后應答,一邊親昵地依偎到太后身邊。兩個孩子互相打鬧,時不時還撞到韋太后的身上,但韋太后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滿臉慈愛,頗為縱容地撫摸著他們圓溜溜的小腦袋。
趙構呼吸一滯。
劉世光緩緩偏頭,眼神深沉:「陛下,還要臣翻譯嗎?」
趙構臉色難看無比,猛地揮拳砸向身前宮牆——當然,宮牆安穩不動,趙構的表情卻瞬間扭曲。他齜牙咧嘴,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朕今日方知始皇之痛。」
劉光世面上沉默不語,心裡卻覺得趙構此言頗為好笑:始皇有血性囊撲二子,他趙構敢嗎?這兩個孩子雖然跟著韋後歸宋,卻都是金人的後嗣。依著那句「臣構言」來看,趙構恐怕不僅不敢撲殺二子泄憤,還要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以示對金帝的誠心。
只是如今全天下都看到了這幕「母慈子孝」。待韋太后回宋,倘若趙構當真供奉此二子,就算他扯著孝敬母親的名頭,恐怕也會激起民憤……所以他的陛下,究竟準備如何應對?
趙構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
他咬牙切齒地看了天幕半晌,最後恨恨下令:「反正他們說的是女真語——劉將軍,你且將『翻譯』廣而告之,就說這兩孩子是欽宗后妃的野種,太后心善,特帶此二子歸宋。」
趙構的想法實在太過荒謬,劉光世忍不住出言提醒:「陛下,懂女真語的不止臣一人。」
「你照做就是,」趙構轉回頭,眼神狠厲,儼然是下了決心:「愛卿放心,在南宋,懂女真語的人都會和你翻譯得一模一樣。若有人譯文不同,想來他是金國的細作……細作,就要誅、九、族!」
……
【眾人南歸之前,宋欽宗趙桓挽住韋太后的車輪,哀哀請求她轉告高宗趙構,倘若能把他救回南宋,他在蜀中隨便擇一城居住就行!】
【儘管趙桓苦苦相求,趙構卻無半點兒向金國討要欽宗的意思。事實上,「同徯兩宮之復」的口號只在趙構最初的即位詔書上出現了一次,此後再無音訊。因為在坐上龍椅的那刻,在從康王變為宋帝的那刻,趙構的心裡就蒙上了層層陰影:他恐懼虎視南方的金人,恐懼功高蓋主的武人,更加恐懼萬一還朝的親人……凡是對於他皇位有所影響的種種,都會令他寢食難安。】
【後世明朝的文徵明創作了一首《滿江紅》,用犀利的言辭揭露了趙構的真面目。詩說:
拂拭殘碑,敕飛字,依稀堪讀。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豈是功成身合死,可憐事去言難贖。最無辜,堪恨更堪悲,風波獄。
豈不念,封疆蹙;豈不念,徽欽辱,念徽欽既返,此身何屬。千載休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復。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
【詞的上闕通過一塊殘碑引出岳飛冤獄,下闋則將矛頭直至趙構:「念徽欽既返,此身何屬」,如果岳飛迎回徽欽二宗,宋高宗將何地以處?在文徵明看來,岳飛的死因就在於致力迎回二聖、影響了趙構帝位的穩固。但這些心思趙構無法明白說出,於是只能假借秦檜對岳飛痛下毒手。】
【正如詩中所寫,宋欽宗趙桓在金地盼了一年又一年,但直到他慘死,趙桓也沒能收到趙構的回覆。】
【1161年的春天,金國的新任帝王完顏亮一時興起,命令宋欽宗與遼末帝耶律延禧比賽馬球供金人玩樂。比賽中,不知發生了何事,金主完顏亮突然發怒,令人射死了耶律延禧。趙桓見狀大駭,立刻跌下了馬,但完顏亮並沒有放過他,命人將趙桓亂箭射死不說,還任由他的屍身被亂馬踐踏。】
【宋徽宗在北地去世多年,但直至紹興和議後,他的屍首方才跟隨韋太后回宋安葬。趙構對死去的父親尚且如此,對哥哥更是可想而知。據傳,宋欽宗死去的消息直到五月才傳到南宋,而他的屍體則一直被遺棄在寒冷的燕地,到最後也沒有被趙構接回去。】
「金地·五國城」
與城牆上狂喜的趙構不同,趙桓在五國城的小院子裡氣得幾欲發狂。他不敢大聲咆哮惹來金兵,只能跪在地上將腦袋埋在袖口中無聲哭嚎。
其實最初聽到那句「回歸南宋之路」時,趙桓也是雙眼一亮,欣喜若狂,甚至想要穿過天幕抱著趙構親上幾口——等到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上天垂憐啊!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