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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臣聽說,臨潁那邊的百姓都自發攢糧供給岳家軍……」
「他岳飛的軍隊不是最為軍紀嚴明?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趙構不耐煩地揮揮手,不以為意:「百姓白給的糧,他是萬萬不可能收下的。若岳飛拿軍餉去買糧,就他手裡那些錢,又能養活軍隊多久?」
「不必擔心糧草的事情,他撐不住的。」
張俊點點頭。
可提到岳家軍,他總感覺心裡七上八下的,忍不住有些膽怯:岳飛他肯伏誅麼?若是他不肯,真要和岳家軍打起來,自己的軍隊能夠打贏嗎?若是打不過,那到時候可以請完顏兀朮幫忙嗎?金兵會助自己一臂之力嗎?……
「陛下,若是臣還未拿下逆賊岳飛,那完顏將軍就渡河北歸了呢?」
聽到這裡,秦檜終於上前一步。他不緊不慢地朝趙構行禮,隨即悠然望向張俊,微微一笑:「張將軍不必擔心,完顏將軍不會退兵。」
張俊狐疑地抬頭:「秦相公怎知?」
「若按形勢來看,金軍此次損傷慘重、敗局已定,死守汴京也不過徒增傷亡。若是我來領兵,最好的辦法還是北渡黃河返回上京,日後再來從長計議。」
秦檜笑眯眯盯著他。
數日之前,他就派了一個太學生守在金軍退兵的必經之路上。就在完顏兀朮領兵欲渡黃河之時,這個太學生趁機請求進見……
「太子別走!汴京可守!」一個面容極不起眼的書生跪地高呼:「岳少保就要退兵了!」
「退兵?」
完顏兀朮被他逗笑了,都說中原有句古話,百無一用是書生,如今看來倒也沒錯。他半是嘲諷半是慍怒地反問:「你可了解岳家軍?可曾親眼見過岳少保?」
「我與他們對陣數次,從未見他們不戰而退!更何況岳少保英勇無比,身先士卒,此戰之中,他竟以五百騎力破我精兵十萬!如此悍將,又怎肯在此良機退兵?」
「更何況,」說到這裡,完顏兀朮有些惱怒地一捶案榻:「汴京中外的宋人日夜盼其入城,何謂可守?」
書生面色淡淡,語氣平靜:「非也。」
「太子恐怕不知我中原習俗。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更何況崇文抑武乃是我大宋國策,以愚觀之,岳少保恐怕就要大禍臨頭了,況欲成功乎?」
完顏兀朮直直盯著書生看了許久,驀地問道:「你是參謀軍事的人?」
參謀軍事,是秦檜在金國完顏撻懶卵翼下擔任的職務,當時完顏兀朮還因此特意宴請過秦檜。
為了「考驗」秦檜,完顏兀朮將宴會上侍酒的女婢全換成了汴京之中貴戚王公的姬妾,其中就有不少北宋舊臣的妻女。可整場宴會中,秦檜不僅面不改色,甚至還頗為享受地看完顏兀朮的部下欺辱宋女,儼然一副徹底「金」化的樣子。
書生微微一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完顏兀朮又沉思了片刻,最終咬牙點頭:「駐軍,停止渡河!」
他起身望向南邊的山林,樹叢背後不遠處就駐紮著岳飛的軍隊。這一次金軍在岳飛手上元氣大傷,就連一貫自詡硬漢的完顏兀朮此刻也不由心生膽怯。若宋將都是岳飛這樣的悍將,若宋人都是岳家軍這樣的硬漢……想到這裡,完顏兀朮不由一個激靈。
「告訴你家主子,我只在這裡候一個月……別讓我大金失望!」
……
張俊懷揣著兩塊虎符走出了書房。
趙構、秦檜、完顏兀朮給了他偌大的勇氣,張俊準備點一批親兵就向朱仙鎮進發。
張俊騎著棕色的愛馬衝出宮門,臨安熾熱的夏風撲在他的臉上,張俊只覺痛快無比。他最嫉妒的人即將死於他的刀下,從此之後再也無人與他爭鋒……
岳飛。岳飛。岳飛。
張俊將昔日部下的名字在心底反覆咀嚼,面上不由帶出一絲猙獰: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要怪,只能怪那封和議書信。
要怪,只能怪這天幕出現得不合時宜。
這都是陛下的命令,他張俊不過奉命行事,就算千古之後,也無人能把他張俊……
【秦檜、王氏、万俟卨、張俊。】
驟然被天幕點名,張俊魂飛膽裂,手下韁繩一松。
身子忽然輕飄飄地隨風揚起,虎符震脫。張俊懵懂地伸手去夠,卻看到自己座下的愛馬如箭般疾馳遠去。
我的馬……
天旋地轉間,張俊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竟是墜馬了!視線顛倒,天地倒轉,唯有天幕上的人影迎著烈陽,烙印在視網膜上格外清晰——
是張俊。
一個跪在岳飛面前的張俊。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張俊聽到天上傳來聲音。
月兮說——
【……張俊,殺害岳將軍的千古罪人。】
第41章 【愛國詩】岳飛
「張將軍,張將軍……」
張俊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他努力睜開眼,眼前一片血紅,雙眼痛得仿佛塞了兩顆火炭進去。他瞬間驚恐起來,入手一片血的濕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張將軍,您磕破腦袋了,血糊進眼睛,還請別急著睜眼。」那個聲音再次在張俊耳邊響起,有人把錦帕摁到了他額頭的傷口上。張俊痛得到抽一口冷氣,勉強鎮定下來,順著聲音偏頭:「你是誰?我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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