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第一,他不姓馬。
第二,他被晾在一旁已經很久了。
第三,他禮物都送完了,這群傲慢的中國官員居然還沒搞明白他來自哪裡?!
但最終,馬戛爾尼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道:「我來自大不列顛王國。」
「哦……不是英國?」
「用你們中國人的喊法,可以叫英吉利帝國、大英帝國。」
福康安眼神漸柔,剛想鬆一口氣,就見馬戛爾尼一挺胸膛,驕傲補充:
「叫英國也行。」
聽到「英國」兩字,滿朝文武幾乎同時眼神一厲。
馬戛爾尼頓時感到有一股詭譎的暗流在人群間涌動,令他有些毛骨悚然。他明明站在人群中間,但身邊溫度卻驟然下降,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他和身邊的中國人分成兩邊——中國官員目光交錯,眼底藏著他讀不懂的意味深長。
福康安狠狠瞪了馬戛爾尼一眼,轉身對乾隆深深行禮:
「萬歲!這紅毛國果然來者不善,暗藏禍心!臣建議……」
「福康安!」
乾隆出人意料地打斷了福康安的話。他揮手示意福康安站到一旁,又將英吉利的貢單輕輕壓到膝頭。
做完這一切,乾隆垂眸望向惶恐不安的馬戛爾尼,緩緩開口:
「英使臣,朕對這貢單上的貢禮有些興趣……這榴彈炮與迫擊炮是為何物?威力如何?」
見剛才還興致缺缺的中國皇帝終於對禮物有了興趣,馬戛爾尼自然喜不自勝。他上前一步,驕傲地介紹:「這是我們大不列顛陸軍部向您獻上的禮物,這榴彈炮是軍隊慣用的武器,一次可以填裝數十發炮彈,每一枚炮彈,約莫可以打出一千米。」
「一千米?」
馬戛爾尼環顧四周,比劃了下宮殿的長度:「打穿這個宮殿不成問題。」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那威力如何?」武將們焦急追問。
看到中國軍官對大炮頗感興趣,馬戛爾尼頗有些驕傲。他摸了摸腦袋,試圖尋找一個便於理解的例子:「我之前是在天津上岸,進入城市前曾路過一扇非常高、非常厚的門。」
「你是說城門?」
「就是這個!」馬戛爾尼一合掌,很高興中國官員聽懂了自己的意思。
「我曾仔細留意過你們天津的城門。那門是由木頭做的,外面包了幾層鐵皮,很沉重,需要三個士兵一起推才能推動。」
「是極!」有官員驕傲地應聲,他瞥了一眼馬戛爾尼,似乎覺得他少見多怪:「城門上還會嵌上鉚釘和防火層,非常堅固!」
「no!no!no!」馬戛爾尼頭搖的像撥浪鼓,戲劇化地連連擺手。
他眼含笑意環視全場,神情無比得意:「對普通的士兵來說,這樣的城門非常堅固。但對我們的陸軍來說,這樣厚實的城門其實脆得就像一張紙,只需要三五發榴彈炮,就能將它徹底打穿!」
聽到這裡,眾人心裡咯噔一聲:
對上了!和天幕說的都對上了!
英國侵略者會用大炮轟開大清的國門!
有一老臣看不慣馬戛爾尼那副囂張嘴臉,氣血上涌間,一個箭步衝出朝臣隊伍。迎著馬戛爾尼驚詫又迷茫的臉龐,他探頭噘嘴,喉嚨里「嗬嗬」作響,一口黃痰「炮彈」儼然就要從他嘴裡發射……
「唔!」
福康安蒲扇般的巴掌落下,瞬間將他的下半張臉蓋得嚴嚴實實。
一口老痰被堵在喉嚨眼,這文臣又是氣急又是鬱悶,瞪著眼掙扎不休。福康安不耐煩地把他的腦袋轉向龍椅,對上乾隆陰鬱的眼神,這文臣才陡然一靜。
「他、他這是怎麼了?」馬戛爾尼撓了撓頭。
中國官員當真奇怪,一會兒面若寒霜、愛搭不理,一會兒又熱情似火,殷勤萬分,還總是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暗語,現在就連行為都奇奇怪怪……
福康安有些為難,他不知道該如何與馬戛爾尼解釋。找藉口這種事,他實在不擅長,不過他知道有一個人必定能信手拈來……
「哦,他啊……」
和珅笑眯眯地從人群里走了出來,白胖的臉上掛著讓人心生好感的溫和笑容。
「我們聽說英吉利國有一種表示親近和感謝的禮儀,和我朝的拱手禮頗為相似。這位大人非常感謝您為我們介紹榴彈炮,他特意想用貴國的禮儀向您表示感謝。」
「你說的是……貼面禮?」
馬戛爾尼笑了起來,聽到中國官員特意去了解了自己國家的禮儀文化,他不由得有些驚喜和開心:「其實在我們那兒,通常是女士之間才行貼面禮……這位大人有心了,我願意和您來個貼面禮。」
「好極,好極!」福康安帶頭撫掌大笑。
和珅走到那位文臣身邊,將手輕輕壓在他的肩頭,推著他靠近馬戛爾尼。文臣渾身僵直,就連臉上的褶皺都硬得像刀削斧刻,卻絲毫不敢反抗肩膀上那輕若鴻羽的手掌。
和珅臉上帶著溫和笑意,聲音卻又輕又厲,充滿警告:「站好了,別動。」
馬戛爾尼盯著對面中國官員臉上縱橫的溝壑,頗有些為難地蹙起眉。
但見所有中國官員都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馬戛爾尼只好心中默念數遍「為了英吉利的榮耀」,然後艱難低頭、將臉頰在那官員臉側飛快一貼,嘴裡「啵啵」兩聲,就當行禮完畢。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