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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張俊被驚了一跳,腦袋下意識追隨著匕首而去。直到被劉光世在腦門上推了一把,他才怔怔回神,臉上驀地浮現一副悲戚之色:「不會吧……劉光世!你就真對我如此狠心?!」
「胡言亂語什麼!」
劉光世皺眉解釋:「你的性命,自有新帝來定。」
張俊一下子啞了喉。
他先是仔細打量劉光世的面色,確認他沒在開玩笑後便一躍而起,指著那邊還在叮噹不停的工匠們衝著劉光世質問:「那你先喊停他們!」
「貴人,這是實心的嘞。」
聞言,那邊的工匠突然轉身,當著張俊的面拿工具敲了敲正在雕琢的石像。石像發出沉悶的聲響,果然不是中空——這意味著,劉光世一開始就沒打算把張俊塞裡面。
「這是秦檜的。」劉光世捏了捏鼻樑,無奈開口,「城門口的肉泥還是你收拾的,他的屍首都成那樣了,自然只能讓他的石像來跪了。」
「那我呢?」張俊指指自己,試探道。
「新帝自有裁決。」劉光世油鹽不進,看了面色灰敗的張俊一眼,他突然又補充道:「不過……」
「不過什麼?」
「如今既不和議,你那在建康府的兵恐怕還能派上些用場——據我所知,秦檜雖然收了你的兵權,但建康的那群老兵還是只認你的名字,你可懂我意思?」
「明白!」張俊又露出了笑容。
他望向北邊,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我不怕死,我只求新帝寬限我幾年。且讓我這把老骨頭再去沙場上鬆快鬆快——待恢復中原,我再以死謝罪!」
大宋,會變得越來越好嗎?
這個問題,就交由這群付諸行動的宋人來回答吧!
第64章 【愛國詩】柔嘉
1、柔嘉這一生,原本只該被史書一筆帶過——
「子諶即太子,女柔嘉即公主,先入齋宮。諶七起北行,柔嘉三起北行,均隨至五國。」
靖康之變後,柔嘉的名字作為諸多被俘皇女的代表,象徵著一群人的悲慘命運和一個時代的黑暗降臨。
和其他俘虜一樣,柔嘉原本也認同了這種命運。金地的貴族從不稱呼她為「柔嘉」,這不僅是因為漢語發音的困難,更是因為他們打心眼裡不在乎「柔嘉」是誰。
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宋朝公主。
至於這個公主以前是叫柔嘉又或者別的什麼,他們並不在乎。在他們看來,柔嘉只不過是一件戰利品,是拿來消遣磋磨的東西。
金人貴族會喊她亞海軫,意思是女奴,宋人則繼續稱她為公主——尤其是在其他皇女一個接一個死去之後,「公主」也成了他們對柔嘉的特定稱呼。
在北地,只有一個人會喊她「柔嘉」。
那就是她的阿爹、曾經的大宋皇帝:趙桓。
不記得是在什麼時候,或許是在靖康之變的前幾年,趙桓還是大宋皇帝時,偶也會在來了興致之時,將兒女招到身邊,挨個摸著他們的腦袋教他們誦讀詩書。
某一日,在所有孩子離開的時候,柔嘉偷偷回身,又撲進父皇的懷抱。
她仰著臉,問:「父皇,何謂柔嘉?」
趙桓,那個時候他還是個慈父。他將柔嘉攬進懷中,指著窗外隨風舞動的柳條,聲音低沉而溫柔:「柔,凡木可曲曰柔。荏染柔木,君子樹之。」
趙桓微笑著,又以指為筆,在柔嘉攤開的小小掌心裡一筆一划寫下了「嘉」字:「嘉,吉慶美好也。」
柔嘉自持,喜慍莫見。
柔和美善,順遂平安。
趙桓摸了摸她毛絨絨的雙髫,對柔嘉溫聲許諾:「你是大宋的公主,是朕的寶貝女兒。朕願你如此名,一輩子順遂無憂。」
柔嘉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好名字。
但後來,到北地之後,她得知了真相。
在這裡,趙桓喊「柔嘉」時,聲音要麼暴躁要麼軟弱——這取決於他的面前是否站著金人。如若沒有金人,他喊她,無非是讓她做些粗活,又或者只為發泄怒氣;如若有金人——柔嘉最害怕聽到父親用那種充滿畏懼的聲音細細地呼喚自己的名字——這意味著又有金人貴族要她入帳伺候。
有些時候,她會突然產生一種衝動。她想要撲上去拎住阿爹的領口,高聲質問他為何賜予她這個名字——為什麼是柔嘉?為什麼偏偏是柔嘉?!
為什麼,柔嘉會遇到這種不幸?
為什麼,柔嘉要受到這種凌/辱?
父皇,你當初可是許諾,要讓柔嘉一生順遂無憂的啊?!
但現在的趙桓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或者說,他再也不會回答她了。
後來的某一日,柔嘉在替趙桓收拾書房的時候,無意中從攤開的書冊上看到了一首詩,那是前人黃庭堅的《明叔知縣和示過家上冢二篇複次韻》。詩句的最後一句,寫著她的名字,如同她一生悲慘的註腳:
「柔嘉無牛羊,保身以為供。」
溫和善良的人們在祭祀時無法拿出牛羊來祭祀,那便會以自身為祭品,求得神佛垂憐。
她被趙桓當做了祭品獻給金人。
這就是柔嘉原定的悲慘結局。
但誰也沒料到,天上會突然出現人影。柔嘉更是沒有料到,她那雙壞得差不多的眼睛還有恢復光明的一天。
她深刻地記得那天,在一片白茫茫中,她不經意地抬頭,驀地看見天上月兮的面孔。她的臉蛋是如此清晰,那雙淺褐色的眼眸仿佛破開時空,直直望進柔嘉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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