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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昆池侃侃而談,什麼「千金難求」什麼「家喻戶曉」什麼「開創流派」
………把馮夢龍唬的一愣一愣的。馮夢龍聽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心動。
「行,我出去和柳公說……一會兒我要是接不上了,你可得幫襯幫襯。」
「好說好說!」葉昆池一副發財的模樣,兩眼閃著精光。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在稿紙上撥動,仿佛手底下有副算盤似的:「對了,你的《情史類略》是不是也快寫好了?我記得裡面也有柳永的故事,你一會兒就在天幕上給大家說說!」
「那玩意可不興說啊!」馮夢龍步伐一頓,神情莫名慌張。他忍不住又往回縮了縮:「若說《眾名姬春風吊柳七》也就寫寫柳公的風流史,那這《情史類略》可當真是潑髒水了,柳公要是知道,他不得——」
「反正他也打不到你。」葉昆池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馮夢龍毫不猶豫地縮回書桌後。
葉昆池頭疼俯身,直接將馮夢龍從書堆後拔了出來,帶著他的肩膀向門外走去,敷衍道:「好吧,不說就不說。快回話吧猶龍,記得一定要提我們將版的那兩本書,衍慶堂《古今小說》和……」
「知道了知道了!」
馮夢龍無奈嘆氣。
他打好腹稿,又在心底反覆演練。直到葉昆池不耐煩地再次催促,馮夢龍這才握了握拳,咬牙抬頭——
【馮夢龍(1621):在下馮夢龍,字猶龍,久仰柳公大名。今日能與柳公對聊,猶龍三生有幸。】
【柳永(1037):猶龍,我且問你,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憑空污我清白?】
【馮夢龍(1621):柳公此言差矣。猶龍我平生最敬柳公不過,又怎會污您清白?柳公且聽小生細細說來……】
馮夢龍眼珠一轉,既不提那天幕剛才說的三個官妓養柳郎,也不解釋柳永追問的眾名妓籌錢葬柳七,偏偏講起了話本里的另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說的是柳永在餘杭縣任上的仗義之事。有一日,柳永在縣衙唱曲請酒,遇到一個叫周月仙的歌伎。見她悶悶不樂,柳永主動追問緣由,周月仙當即淚如雨下。
這個周月仙原是一地名妓,她與一個黃秀才感情甚篤,發誓要為他守節,自此不再接客。雖然黃秀才沒錢為月仙贖身,但好在兩人住處只隔著一條大河,周月仙每夜渡船與黃秀才約會,兩人如膠似漆、恩愛異常。
與此同時,同縣有個劉二員外,他垂涎周月仙的姿容,一直想一親芳澤,卻數次被月仙婉拒。得知此事之後,他心生一計:他囑咐舟人,叫他趁月仙夜渡時趁機奸|污月仙。只要舟人事後取個執證回話,劉二員自有重賞。
有劉二員重金誘惑,舟人果真玷污了月仙。月仙遭此侮辱也不敢伸張,只能將眼淚往肚子裡咽。此事之後,劉二員再邀月仙吃酒,酒席途中,他用舟人和月仙之事逼迫月仙。月仙羞漸萬分,自知安身無地,只得從了劉二員外。
得知此事,柳永心生憐憫,當日就喚了老鴇過來,一面為月仙除了樂籍,一面又請黃秀才相見,親領月仙回去,成其夫婦。有情人終成眷屬,兩人感激不盡。
馮夢龍不愧是寫話本的,故事講得娓娓道來。古人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幾乎都聽得呆了痴了,心思隨著馮夢龍的三言兩語飄上墜下,一會兒替可憐的月仙抱不平,一會兒又對正義的柳永交口稱讚,只恨不能親眼所見。
若說柳永一開始還對馮夢龍編排自己有些不滿,隨著故事深入,那絲不滿很快就煙消雲散。胸膛里隨之升起驕傲與肯定:是極是極,如果真有月仙之事,他作為餘杭縣令定不會袖手旁觀。
【柳永(1037):這故事雖假,但猶龍將我的為人寫得栩栩如生。不瞞你說,耆卿的確就是這樣的人。】
柳永態度一緩和,馮夢龍立刻就感知到了。得到柳永親口肯定,馮夢龍面色一喜,不由趁熱打鐵,再度追加糖衣炮彈:
【馮夢龍(1621):柳公有所不知,這故事也有幾分真。不瞞您說,我就是那文中的黃秀才,而周月仙的原身就是蘇州名妓侯慧卿。我與慧卿感情甚篤,就盼著廝守終生,奈何我當時家境貧寒,老鴇不允,終讓慧卿被一介商人買去。山長水闊,一別無蹤。從此我再也沒去過青樓,一直思念著慧卿……若當時我們能遇見一個像您這樣的縣令,或許……唉……】
柳永的心腸頓時軟成了一汪西湖的水。
他望著天幕上馮夢龍的回話,突然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心碎和憐惜。或許正如馮夢龍所寫,風月客憐風月客,有情人遇有情人。柳永覺得這素未謀面的馮夢龍簡直就是自己天註定的知己,他與自己遭遇類似,就連心境都大同小異……
馮夢龍他有什麼錯呢?
他不過是太敬仰自己,所以給自己寫了個風流小傳罷了。雖然故事裡的人名都是假的,但他柳永的好人緣確是千真萬確,後世人不知今朝事,稍微誇張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馮夢龍他有什麼錯呢?
他不過是一個痛失所愛的可憐人而已,他只是想遇到一個像自己這樣正義又富有同情心的縣令為他主持公道罷了。況且馮夢龍說得也沒錯,柳永自忖為官清正,訟簡詞稀,若是遇到這樣的事,必不會袖手旁觀。
……
柳永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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