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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
張俊原本囂張的氣勢一再萎靡,他如今陷在恐懼的餘韻里瑟瑟發抖,望著劉光世的眼神里寫滿了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恐懼。
張俊開始真切地同情趙構了,他幾乎可以想像趙構臨死前的絕望場景:在狹小的木桶里動彈不得,呼吸困難,抱著求生的希望忍耐著,卻不料最後迎來的是徹底的絕望。
視覺被剝奪,只能感受到泥漿一點點糊上自己的身子,從潮濕柔軟逐漸變得乾燥僵硬,如同這一場幫他逃脫的謊言,溫水煮青蛙般逐漸暴露猙獰的真相,最後將他死死釘在了地上。而趙構的雙腿,動彈不得的雙腿,會從最初的疼痛難忍逐漸變得麻木無感,最後徹底失去了感知,像是一棵木頭一塊石碑,沉默地鎖住了趙構逃生的希望。
他會尖叫,求饒,在有限的里拼命地掙扎。
這個木桶就如同縮小的棺材,趙構肯定會用被束縛在胸前的雙手抓撓木桶內壁,試圖破開木桶。指甲摳挖木板,會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抓撓聲。但等木屑刺滿趙構的指甲縫,等鮮血淋淋的十指傳來鑽心的疼痛,無用的君主又只能淌著眼淚,用牙齒拔掉指甲蓋里的毛刺,吮著流血的指尖哀哀哭泣。
然後他會哀求,先是威逼,再次利誘,最後甚至還會懺悔罪過。
等他好話說盡之後,趙構的眼前會投下一片陰影。
他滿心歡喜、拼命抬眼去看,卻發現遮住天空的不是一張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臉,而是一瓢骯髒而沉重的烏黑泥漿。
在他痴呆的目光中,泥漿順著木桶內壁滑落。
第一瓢泥漿不會很多,所以能給趙構留下足夠的反應時間。泥漿會先掛在木桶內壁上,因著重力而慢吞吞地流過趙構眼前,讓他足以清晰地看見第一瓢泥漿到底摻雜了多少石礫、多少黏土。
當然,因為取水麻煩,兌泥漿的時候也可能用上了工匠的尿液。但這一次趙構不會再感覺噁心了,他會拼命忍住胃裡的翻騰,生怕吐出來的嘔吐物會積在木桶里,成為加速他死亡的又一利器。
泥漿最終停留在了他的腰部,如泥沼,如絕境,如魔鬼的手,濕漉漉地扣住了他扭動的身體。等趙構反應過來的時候,等他的尖叫衝破喉嚨的那刻,如同一個信號,頭頂再次覆上一片陰雲……
這一瓢,只是開始。
更多的泥漿從頭頂落下。
最終,趙構會活著看著自己被泥漿吞沒,然後在絕望中死去。
「如此酷刑,倒不如給他一個痛快。」
張俊閉了閉眼,有些不忍。他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給趙構求個情。
劉光世像是讀出了他的想法,手掌輕柔地摁在了張俊的肩膀上,笑容溫和:「我開玩笑的。」
張俊釋然地鬆了一口氣,也露出個笑:「我就說,你肯定不會……」
「我怎麼會讓陛下就這麼死了呢?」劉光世笑容不變地打斷張俊,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窖:
「這麼死了,還是太便宜他了。」
「陛下會活著的,會活很久、很久……」
第62章 【愛國詩】辛棄疾
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擠壓感和束縛感,上半身卡在桶里的趙構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他的手臂被緊緊卡在木桶與自己胸膛之間,手肘剛巧抵在肺部的位置。只要趙構一進行需要大口呼吸的動作,就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肺葉被手肘戳得暗暗發痛。
「這樣就可以了嗎?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趙構透過面前的孔洞——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工匠在靠近他臉部位置的木桶上鑿了一個大洞,還將邊緣修整得異常規整,方便趙構窺探外側——趙構看到工匠蹲在他的面前,黝黑的面龐不知為何掛上了興奮的笑容。
「快了,陛下,草民這就去找人。」
工匠一邊應付趙構,一邊抬手合上了趙構頭頂的蓋子,並再二囑咐:「陛下的雙腿裸在外面,實在顯現,這有點不太好辦。草民一會兒拿石漿幫您遮掩遮掩,您先將就著蓋一下。可能會有點濕,有點重,您到時候可千萬忍住了別出聲。」
「什麼?你剛才怎麼沒說?不是說只要鑽桶里就行嗎?餵?喂!回來!」
仗著趙構不敢大聲說話,工匠對身後的呼喚置若罔聞,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趙構的視野範圍。
頭頂蓋子一被合上,桶里的光源瞬間減弱,被拋在桶里的趙構如今只能透過孔洞觀察外面的情況:他看到工匠起身向遠處走去,和他的匠人兄弟們低聲私語了幾l句,那幾l人點了點頭,隨即拎著鐵鍬和木桶向趙構走來。
正如工匠所說,趙構的腿上很快傳來沉重濡濕的感覺。
趙構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忍受,但隨著腿上的泥漿越來越多、越來越重,一種毫無由來的恐懼順著動彈不得的雙腿竄上脊椎,讓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哆嗦——
鐵鍬鏟動的聲音。
泥漿流淌又凝固的感覺。
那種生存空間越來越小的窒息感,讓趙構有了一種自己正在被活埋的錯覺。他不禁有些難受地動了動腿。
他抖動的幅度並不大,卻奇異地惹怒了外面添土的工匠。
一個人突然抬起鐵鍬在趙構頭頂的木蓋上重重一敲,隨即又順勢往下,照著趙構的膝蓋窩狠狠一鏟:「別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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