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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我輩中,好醜不一;亦如同宗之內,良莠不齊。」陸仲高的同學失望萬分,望著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堆垃圾:「道不同不相為謀,陸仲高,我們就此割袍斷義,你且走你的陽關道!」
「我們李家可不敢高攀你這位八品大官。待我歸家回稟叔父,你和我堂妹的親事就此作罷,你且尋那奸相做你的泰山大人吧!」
「孟光兄,我、我一時糊塗!」
陸仲高哭喪著臉,以袖遮面。可無論他如何解釋求饒,再也沒有人搭理他一句。昔日的好友們羞與噲伍,避他如蛇蠍,就連圍觀的百姓都面露嫌棄,對他指指點點。
陸仲高絕望地跌坐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今日之後,他就此身敗名裂。
【與陸仲高的選擇不同,陸游自然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絕不會為做官去迎合秦檜等投降派的主張。陸游在考場,遊刃有餘,無題可難。】
【1140年的經文試題是《王者不治夷狄》。「王者不治夷狄」是何道理?難道夷狄可治王者乎?陸游秉筆直書,暢議收復失地,還我河山!】
【這一年是議和的關鍵,有秦檜為首的投降派把持朝政,根本不容抗戰之論。雖然陸游文采斐然,但他這次初試啼聲,終究鎩羽而歸。】
【1143年,同樣的原因,陸游再次名落孫山。】
【1153年,陸游第三次來到臨安應試。只不過這一次,他參加的考試與前兩場有所不同,叫做「鎖廳試」。普通的考試都是白身參加,得了功名後再入官場,而所謂的「鎖廳試」,就是已經有職務在身的官員為了博一個光宗耀祖的進士出身而參加的考試。】
【經過了十年的韜光養晦,此時的陸游早已是名滿天下的大文豪。這次鎖廳試的結果本來應該毫無懸念,以陸游的才學和名氣,別說考個進士,狀元及第都不在話下。】
【可是他的運氣實在不好,本該是探囊取物的鎖廳試,偏偏卻比前兩次更為兇險!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陸游在本場考試中遇到了一位強勁的「關係戶」,他就是秦檜的孫子——秦塤!】
【秦塤,無論是比學問還是比才名,他都遠遠不是陸游的對手。可是他憑藉著祖父的權勢,早就蔭補為敷文閣待制、右文殿修撰,官階甚至比陸游還要高許多。可秦檜仍不滿足,他還想讓孫子來個狀元及第,讓人刮目相看。】
【就這樣,陸游和秦塤進入了同個考場。考試結束後,他們的試捲來到了主考官陳子茂的手中……】
離宮門不遠處的茶樓上,四人正對坐小聚,陳子茂赫然就在其中。
坐在最上首的,赫然是之前被天幕點名,過不了多久就要被陸仲高陷害而流放海南島的李光,他如今還在臨安提舉洞霄宮。雖是白髮蒼蒼,李光的眼睛卻清明有神,看樣子身子骨極為硬朗。
陳子茂就坐在李光的左手邊。
而李光的右手邊,則坐著一個同樣雪鬢霜鬟的老人,這位老人一身素衣,舉止動作別有一番從容韻味,頗有種看破紅塵的淡定。他是趙鼎,如今也在臨安任洞霄宮提舉。今日帶著兒子趙汾來和兩位友人相聚。
所謂洞霄宮提舉,是南宋的一個官號,主要用於安置去位的宰相。
是的,李光和趙鼎都曾任過宰相。
在後世,他們兩人與李集之的父親李綱、以及另一位忠臣胡銓被並稱為「南宋四大名臣」。但如今,他們倆一個因為面斥秦檜,主動辭職;一個則貶謫外地,卻因秦檜疑心彈劾而被匆匆召回臨安。
「子茂,說到你了。」趙鼎朝坐在對面的陳子茂笑了笑,示意身旁的兒子趙汾去給陳子茂倒茶。他見陳子茂神態自若,忍不住打趣道:「子茂,你這下子要被貶嘍。」
趙鼎說陳子茂要被貶,儼然是認定了他會秉公審卷,所以即將遭到秦檜的報復。
趙鼎如此說,陳子茂毫不難過,甚至與有榮焉地抬頭,以茶代酒向趙鼎舉杯:「若真如此,幸甚至哉。」
四人哈哈大笑。
茶樓里的陳子茂欣然自得,天幕上的陳子茂卻疾言厲色。
天幕的解說緩緩響起……
【作為主考官的陳子茂看到一份試卷時,內心不由叫好:第一眼,這份試卷字跡賞心悅目,用筆和筆勢頗有顏真卿的風韻。再細看,這份卷子的文章論說言簡意賅,論據服人。可以想見考生是何等學識豐厚,堪稱難得之才。】
【當然,陳子茂作為主考官恪守規矩,全部閱卷完畢後,他統一拆名,這才知道這份試卷的主人是山陰人陸游。其詩文俱佳,毫無疑問當為第一。】
【就在陳子茂開始排名之際,他的屋門卻被人敲響了——時已深夜,是誰來訪?】
陳子茂謹慎地拉開房門,卻見是他的幾個摯友站在門口。幾人一擁而入,過程中還緊張地頻頻回頭。確認無人跟蹤,他們這才小心地掩了房門,推著陳子茂向內走去。
「子茂,你有大麻煩了!」
友人們將陳子茂摁回座位,他們的目光瞥過桌上那寫了一半的名單,頓時捶胸頓足、搖頭長嘆:「陳子茂啊陳子茂,你這倔驢!」
陳子茂一聽,頓時明白了他們的來意。他抽出陸游的卷子遞給友人:「如此文采,如何登不得榜首?」
「你說好,自然是頂頂好。」友人接過陸游的卷子卻沒細看,只是放到一旁,有親手從卷子堆里找出寫著秦塤大名的試卷,將它反手往陳子茂面前一遞,意味深長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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