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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世忠剛回朝不久,他的心還牽掛著千里之外的戰場。尤其是聽到天幕點出今年乃是關鍵的一年,他越發掛心岳飛那邊的戰局:聽說他們已經到了朱仙鎮?可千萬不要退兵啊鵬舉!更重要的是,千萬別回臨安!
對於今日之宴,韓世忠心裡多少明白官家,或者說,秦檜的意思。無非就是談談議和,給點進封,然後藉機收回他們三人的兵權——差不多也就太|祖杯酒釋兵權的那些流程。韓世忠並不執著於兵權,對高官厚祿也無興趣,他和岳飛一樣,只想痛擊金軍、收復舊都。
但站在他身後的張俊卻不這麼想。
他和韓世忠一樣,也都剛從前線回來。張俊奮勇爭先,大敗金兵,收到趙構撤軍命令時亦是憤憤不平。只是張俊比較機靈,他回朝後稍加走動,便打聽到了高宗與秦檜的意思,竟是又要議和了!就在他氣急敗壞想要上書高宗之時,秦檜突然出現了。
張俊這人有個毛病——喜歡錢。
秦檜語焉不詳地暗示了幾句,大意就是只要張俊肯配合他,便能進封清河郡王。賞賜的良田黃金,數目一定會讓張俊滿意。
在這皇宮裡,誰都知道,秦檜的意思就是官家的意思,或者說,秦檜總能想辦法讓官家聽從自己的意思。得到秦檜的允諾後,張俊毫不猶豫地倒戈了——不打就不打,先搞錢再說。
不就是殺岳飛麼?好說!
張俊這幾年早看岳飛不爽了——他比岳飛大十七歲,當岳飛還是一員裨將的時候,他已經在軍中打出了一片天地。岳飛一度是自己的部將,可短短几年內,這毛頭小子竟與自己平起平坐,還儼然有超過自己的苗頭,這讓張俊無法忍受。
他望向秦檜,秦檜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張俊的對面站著劉光世,他把張俊和秦檜的眼神交流看在眼裡,面上卻無太多異色。他年輕時也是個抗金的好漢,但約莫十多年前,他就開始逐漸懈怠,消極應戰。
究其原因,倒也簡單:怕了,也累了。
怕,怕金軍如狼似虎、拐子馬令人心悸;累,無論衝鋒幾次、戰勝幾回,這拿回來的城池還沒焐熱就要送回金人手裡,讓人心寒。
劉光世這次也領兵去順昌助力劉錡抵抗金兵,只是他老毛病又犯了,才行兵到宿泗時,軍隊就已潰散,勉強行到了和州,一收到秦檜的罷兵令,劉光世立刻順水推舟地班師回朝。
他年紀大,世故深,也知道今日是怎麼回事,只是劉光世睜隻眼閉隻眼,實在懶得摻和朝廷的事。要他說,今天最好看的這齣戲就是天幕罵官家完顏構。他十幾年前就想這麼罵了,如今終於有人說出他的心裡話了。
……
青藍釉的杯蓋咕嚕嚕地從眾人腳邊滾過,直到撞上一雙黑底描金的靴子,這才打了個轉悠終於停下。
趙昚,未來的宋孝宗,如今才只有十四歲,就連名字都還叫趙瑗。他剛下學,來書房給官家請安,便也順勢留下來旁聽。
一片寂靜間,趙昚俯身拾起地上的茶蓋,從神色各異的臣子間穿過,將茶蓋恭敬地放回桌上。
趙構看了一眼,拿起茶蓋重重朝前一擲。
這下子,「海晏河清」終於徹底粉碎。
趙昚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再抬眸,卻正好迎上趙構陰沉的眼神:
「小羊,那女人說了什麼,你可都聽見了?」
趙昚有些緊張地瞥了一眼天幕,點點頭。猶豫片刻,他還是勸慰道:「官家,萬一仙人聽見了……」
「朕怕她不成?」趙構猛地立起:「什麼狗屁仙人,胡言亂語擾亂民心,朕看她就是妖女!這女人膽敢在朕面前現身,朕一定把她千刀萬剮!」
聽著趙構的「激情宣言」,底下的韓世忠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這就是他們的好皇帝!一個只敢對弱女子跳腳的好皇帝!但凡官家對金人有如今的三分硬氣,也不至於如今被罵成賣國賊完顏構。
韓世忠冷嗤的聲音有些大了,全場所有人聽得一清一楚。趙構臉色一僵,表情介於欲怒不怒的中間,眼裡卻閃過一絲膽怯。
寂靜中,遠處「不要和議」的吶喊又逐漸響亮起來。趙構咳嗽一聲,順勢坐回位子,扯開話題:「這天幕,和以前一樣,百姓都能看到?」
「是的,官家。」趙昚點了點頭:「兒臣從資善堂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不少百姓聚在宮門前的空地上仰天,想必他們都能看到。」頓了頓,趙昚又補充道:「百姓無知,想必只是一時激動……還請官家不要怪罪他們。」
「他們在宮門前?」
趙構不滿地皺眉:難怪這聲能傳進宮裡!
趙構逃,哦不,南巡至臨安後,就在鳳凰山西麓大興土木,建造皇宮。這皇宮雖然比不得汴京的大,但勝在豪華,內里甚至挖了一個小西湖,還仿著飛來峰的樣式堆了一座小飛來峰——簡直就是西湖山水的縮小版。
但後宮與花園特別大也有一個壞處,就是前朝的格局略微侷促了些,尤其是宮門距離內里很近,門外動靜一大,宮裡的趙構就能聽見。
百姓喜歡沾「龍氣」,總是貼著宮牆根兒擺攤叫賣,趙構本來無所謂,甚至有時候還會溜出去過一把「微服私訪」的癮,但今時不同往日,一想到那些百姓竟敢聚在宮門口與自己作對,趙構登時恨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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