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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在那面朝海底的大沙發上,正坐著一名青年。
他穿了一身藍色西裝,黑色襯衫,還打了明黃色、有精緻紋路的領帶,腳上則穿了一雙黑亮的皮鞋。
他連髮型都一絲不苟,每一根頭髮絲都像是被人精心擺放過的。
然而,在這華服的包裹之下,是一具乾枯的身體,整個人瘦得可怕,這名青年形容枯槁。
這是一名將死之人——看到對方的一瞬間,卷就知道了他死期不遠。
看看周圍游得歡實的魚群,又看看身周同樣游得歡實的比基尼女郎,卷想,該不會,自己的下一個身體就是眼前這人?
不,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死期不遠,不過也還能活一段時間,他等不了那麼久。
想到感知中佩德與自己之間的大概距離,卷否定了這個選項。他已經在想附身到一條大魚,靠游泳向佩德的方向趕路這個方案了。
然而——
「你們都走開。」海水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聲音清冷中帶著一絲虛弱,是房間裡那名男子在說話。
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式將聲音隔著玻璃傳入水中的,不過,在他出聲之後,原本在水下遊玩的女郎們立刻離開了,就連海底的魚兒們也被聲音所驚,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瞬間寂靜的海底,卷正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先離開比較好的時候,男子又說話了——
「你是死神嗎?」
卷愣了愣,不過,不認為對方可以看到自己,他繼續準備離開,然而——
「你是來接我走的嗎?」
說完這句話,對方咳了兩聲,然後繼續說話了。
「我看到你了。」
「原本明亮的海水中,你的黑影鋪天蓋地,你盤踞在那裡,然而無人看到你的存在。」
「除了我。」
「所以……」
「你是來接我的死神嗎?」
青年說著,目光牢牢鎖定了卷。
好吧,這下子,卷可以十分確定對方看到自己了。
停下原本準備離開的步伐,他飄到玻璃面前,趴在玻璃之上,他與男子相對了。
不能說是四目相對,因為此時的他並沒有眼睛,然而此時此刻,魂體狀態下,黑影所在,又幾乎全身都是他的眼睛。
於是,趴在那裡,卷用無所不在的「眼」將男子看了個徹底。
對於男子來說,那就是遠處的黑影忽然向他襲來了,鋪天蓋地的襲來,將前方的玻璃籠罩得嚴嚴實實,他看不到對方的眼,然而他卻知道對方正在盯著自己。
那種異常強烈的壓迫感——
吞了一口口水,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額頭出現了幾滴汗珠,然而嘴邊卻慘澹地笑了出來。
「我……現在就要死了嗎?」
「不。」回答他的是卷第一次用魂體說話的聲音。
這聲音原本無人可以聽見,然而其中顯然不包含眼前這名男子。
看到男子的眼珠忽然睜大,卷確定了對方可以聽見自己的聲音,然後,他就繼續說了——
「你應該還可以再活一段時間。」
「而且我也並非死神。」
他老實說。
瞳孔微微擴大,男子聽到了這句話,然而顯然他沒有被這句話安慰到。
笑容更加慘澹,他輕聲道:「不是死神,那你是什麼?」
「一具正在尋找新身體的魂體。」簡單思考了一下自己如今的狀態,卷回答他。
「尋找新身體?魂體?」男子卻異常感興趣似的,他甚至還吃力地將身體向前傾了傾,好離卷更近一些。
「這麼說,人死後,靈魂可以脫離肉體而存在?」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蒼白的臉上難得泛起了紅潤。
「我可以,不過大部分人應該不行,你應該就不行。」卷再次說了實話。
剛剛騰起的一絲幻想瞬間被打破,男子又咳了咳,笑了。
「果然,我連靈魂也很弱嗎……」卷依稀聽到他似乎這樣說道,然而對方的聲音實在很小,他聽得並不真切。
不打算繼續和對方對話下去,卷正打算離開,卻聽到男子又說話了。
湛藍的眼眸望著自己,男子笑著對他道:「請問,你可以使用我的身體嗎?」
完全想不到對方會這樣說,卷愣住了。
沒有看出他的遲疑,男子繼續自薦道:「你剛才說……你正在尋找新的身體,不是嗎?」
「而我剛好要死了。」
「你可以使用我的身體嗎?」瘦弱的手掌輕拍自己的胸膛,男子笑道。
「我承認,我這具身體可能會不太好用,一身病,很弱,可是我很有錢,非常有錢!在我死後,我會把我的錢全部留給你,你可以隨便花,這個時代,你能想像到的、想像不到的、人類可以享受的一切享受,你都可以充分享有!」
「代價呢?」沒有被這突然的好事迷暈頭腦,卷只問了一句話。
「代價?代價就是好好花我的錢,不讓我的錢被我討厭的人繼承,以及……」說著,男子的眼神飄遠,像是停在了很遠的地方,就這樣停頓了好久,男子才嘆出聲來:「以及,去一個地方,聽一場演唱會,為唱歌的人送上鮮花,以及兩張機票。」
「機票?」卷重複了一遍。
「嗯,可以嗎?」抬起頭,男子再次看向卷,一臉期待道:「又或者,想要讓你使用我的身體,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