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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還有些透明的金色絨毛,明晃晃地寫著自己有毒。
施長淵伸手捏了一下,如同想像中的一樣柔軟,他眉頭微挑,嘴角含笑,「果然是白白胖胖的。」
猝不及防被捏了一下,林泠的菌杆都顫了顫,菌蓋也往內蜷縮了一點,似乎在用盡全力避開那作惡的手指,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不許捏!會捏壞的。」
施長淵聞言,哦了一聲,繼續光明正大地套話,「成了精的蘑菇還會捏壞?」
「蘑菇本來就是一種很脆弱的物種。」林泠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將老底抖了出來,變回了人形後,耳根還紅紅的,帶著些惱羞。
「好啦,你看也看了,捏也捏了,什麼時候賠我……」
話還沒有說完,林泠就看見對面的君主笑了,語氣理所當然,「你提了要求不假,但朕可沒有點頭。」
林泠一下子就愣住了,回憶起之前的對話,對方似乎好像可能真的沒有答應他——
「啊……」
少年圓鈍的眼睛滿是難以置信,他猶豫著想要說些什麼,但……
確實就是沒有答應哎。
沒答應等於不作數。
施長淵看著面前的蘑菇,幾乎要將「難道是自己的問題嗎」直白地寫在臉上,他無聲喟嘆,實在是太單純,太好騙了。
「真好欺負。」
「你在欺負我?」林泠反應依舊是慢半拍的,看向施長淵,試圖確認,「你故意的?」
面前的精怪弱小、單純善良、涉世不深,甚至毫無自保能力,於他、於大律都沒有威脅。施長淵完全不費力氣就能從他身上獲得自己想要的。
「倒也算不上。」施長淵棋子一顆顆收回,笑意隨之收斂,眉目間君王的氣場畢露,「若是朕真的要欺負誰,怕是屍骨都留不下。」
林泠雖然沒有聽明白,但無意識抖了抖,像是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直覺面前的人很是危險。
但直覺歸直覺,林泠能聽懂字面上的意思,伸出一隻手指就勾住了帝王的衣袖,歡歡喜喜的,「那就是說,你沒有打算欺負我。」
施長淵:……
「朕的意思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休要得寸進尺。
施長淵說完,就看見兩眼茫然,腦袋疑似空空如也的林泠,頓了一下,悟了,「還是只文盲蘑菇?」
自古以來,在哪裡出生的精怪,定會有著相似的秉性。出入御書房的臣子皆是博學大儒,科考狀元,在耳濡目染之下,林泠確實不應該大字不識一個。
蘑菇支支吾吾試圖解釋,「我、我只是蘑菇呀。」
他出生在書房,並非山野。
蘑菇時常憂心忡忡地想,要是他回到山裡,大家都不識字只有他識字,因此被排擠了怎麼辦。
得知蘑菇想法的施長淵竟不知作何回答。
單純、好騙、還大字不識一個,宛如孩童一般,施長淵覺得自己若是和這種精怪較真,那反倒是自己的不對了。
「罷了,明日朕還你一個花盆。」
「真的嗎?好耶!」林泠跳起來就擁抱了一下施長淵,帶著些嬰兒肥的臉頰貼貼帝王的下顎,觸感溫軟。
施長淵額角猛跳,「無禮」的訓斥還沒有說出口,少年就眉眼彎彎,揮著手離開了。
夢境隨著少年的離開發生變化,施長淵從床邊起身,下意識伸手觸碰少年貼過的地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那股溫軟了。
算了。帝王放下手。
一朵什麼都不懂的蘑菇罷了。
帝王金口玉言,說好的要賠償一個花盆,他必幸守承諾。雖然不記清蘑菇的花盆是什麼樣,但若是隨意還了一個普通的花盆,簡直有損天威。
恰逢南淮上貢,帝王視線漫不經心地掃視過價值連城的貢品,在幾個天青釉花口盆定了定,片刻後,大袖一揮,「這些放御書房裡。」
大太監順著施長淵的視線,看向了那幾個花盆,猶豫著發問,「陛下,需要栽種些……」
「不需要。」
那幾個天青釉花口盆在御書房最顯眼的位置一字排開,甚至入夜之後,附近都點了盞油燈,生怕無法引菇注目。
但那朵不識好歹的蘑菇失約了。
施長淵的夢境一片荒蕪,一直到臨近早朝時刻,都沒有任何變化。
當大太監進來服侍的時候,看見施長淵陰沉的模樣,嚇了一大跳,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後得到赦令才敢戰戰兢兢起來。
「陛下這是……沒休息好?」大太監斗膽猜測道。
施長淵微微偏過腦袋,看向大太監,沉默不過幾息,嚇得整個屋子裡的太監又都嘩啦啦跪一地。
「起來吧。」施長淵理了理袖口,語氣發寒,「不過同往常一樣罷了。」
眾人敏銳地察覺到帝王不佳的情緒,不明原因,只暗道君心難測,不敢再多說什麼,沉默著做完自己的事情,就飛速地退下了。
天子今日心情不佳的消息一下子就傳了出去,就連早朝的時候,那些整天吵架的大臣們也都放小了音量,用詞文雅,一派祥和。
但這種陰沉的心情下朝後仍舊沒有緩解。
施長淵坐在御書房批閱奏摺,奏摺的內容讓他頭疼,結果一抬頭看著書房正中央的花盆,更是堵得慌,「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