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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說邊時不時皺一下眉頭,仿佛是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堂堂一宗之祖為了要不要向借住者收取報酬的事情冥思苦想,場面相當稀奇。
慕朝雪聽完他的話,有些麻木。
在此之前他們雖然同居一處,但是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沒想到李忘憂會因為這種理由擅自進進入他的房間,坐在他的床頭盯著他睡覺,這位脾氣怪異的老人家最近更加讓人捉摸不透了。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看向李忘憂:「那你想好了嗎?」
李忘憂仍舊維持著那個姿勢,搖頭:「沒有。」
慕朝雪不管他了,下床披上外衣,將門打開,早晨新鮮濕冷的空氣湧進來。
李忘憂也轉了個身,靠在椅背上,沒有要離開他房間的意思。
慕朝雪認真說道:「那等你想好了就告訴我,只要是合理的報酬。」想了想他又強調道:「但是不要再向上次對待南宮鐸那樣,以戲弄折磨別人取樂作為報酬。即便你想折磨人取樂,也儘管衝著我來,不要將其他人牽扯進來。」
李忘憂端量著他侃侃而談時那張鮮活的臉,在晨光中可以稱得上眉飛色舞,就像自昨夜的睡夢中開始期盼著什麼喜事的發生。儘管慕朝雪只是在認真嚴肅地和他談判。
慕朝雪攏了攏即將從肩膀滑落的外衣,在溫暖柔和的光輝中眨了眨眼,流露出一絲不耐煩。
李忘憂「嘖」了一聲,起身往外走,經過他身邊,略微停頓片刻,眼神如同凝成實質,不急不緩遊走過他的臉、嘴唇、脖子、鎖骨,最後抬起手,伸向他滑落的外衣。
慕朝雪下意識往後退,卻忘了背後就是門框,很輕易地落在李忘憂手上。
李忘憂捏著他外衣的一片領口,隨意撥弄了幾下,食指探入那片布料下方,勾起布料往下滑落,來到腰間,又捏住那條衣帶,繞在手指上,低頭玩了一會兒。
慕朝雪感覺自己面對的是一隻傲慢而惡劣的貓,先用看似無害的姿態將獵物玩弄至精疲力竭,再殘忍拆吃入腹。
他不自覺屏住呼吸,警惕著看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
李忘憂終於放開了那條衣帶,笑了一聲,「以為我會幫你換衣服嗎,想得美。」他帶著戲謔的口吻,屈起手指在慕朝雪臉頰邊輕撫了一下,揚長而去。
慕朝雪在心裡罵罵咧咧,正要轉身進屋換衣服,就聽李忘憂在院外怒喊:「把你的破鴨子弄走!踩壞我的瓜了!」
陰晴不定的老人家不可怕,既能打又陰晴不定才可怕,慕朝雪在心裡繼續罵了一籮筐,帶著鴨子出門溜達去了。
鴨子這次目標明確,直奔竹林深處,慕朝雪第二次和阿竹見面,對方換了一聲輕便布衣,正在加固籬笆,見慕朝雪來了,眼中泛起笑意。
那隻原本待在籬笆中的鴨子振翅高飛,便輕鬆飛出籬笆牆外,和慕朝雪帶來的同伴相約出門遛彎去了。
慕朝雪看著阿竹手上還未加固完成的籬笆,心想你這是在瞎忙活什麼呢,根本關不住一隻鴨子。
阿竹沉默寡言,但對慕朝雪的到來努力表現出自己的熱情歡迎,考慮到兩人也只不過才認識第二天,沒有積累太多可以深聊的話題,便嚮慕朝雪表示自己還打算為兩隻鴨子編織新的窩棚,就用屋後面那棵最粗的竹子,屋子裡的床和椅子也要新換,依舊是自己動手,但還沒想好要用哪種材料,竹子做的輕便美觀,但翻過前面那片山頭有片樹木也很不錯……
他事無巨細的說著,每說上幾句就要瞧一瞧慕朝雪的反應,好像怕自己說的無聊惹對方不耐煩掉頭便走。
慕朝雪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倒是沒有覺得不耐煩,只是臉上逐漸顯露出不解。
這裡是個好地方,風光很好,這沒錯,否則李忘憂不會在這邊暫居,但是阿竹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表現出一副在這裡安居的樣子?
「你忽視了最重要的,」慕朝雪看向他,「吃飯的問題。」一個被逼迫進深山中獨居的年輕人,想著鴨子的窩棚,想著睡覺的床,卻唯獨不為自己那糟糕的廚藝和周遭沒影的食物費心。
而那張臉更是不像自小艱難度日的苦孩子。這是一場漏洞百出並不高明的偽裝,慕朝雪不確定真相是否是自己想要的。
阿竹停頓了一會兒,才猶豫著說道:「山裡有野兔野雞,水裡有魚,再不濟,還能摘些野果野菜充飢。」
慕朝雪說:「好吧,看你昨天做的飯菜很豐盛,也不像是缺吃食的。」
阿竹移開視線,生硬岔開了話題:「還要吃糕點嗎,早上我又做了一些。」
慕朝雪點點頭,對方立刻將早已裝好的點心拿出來,道:「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慕朝雪反問他:「萬一我不來呢?」
阿竹臉上浮現出一抹猶豫,最後又變得堅定:「我會等到你願意來。」
慕朝雪對於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
這點微小的情緒沒有錯過阿竹的眼睛,阿竹改口說道:「當然,如果你不希望被打擾,我會搬到更遠的地方。」
慕朝雪費解地看了他一會兒,說:「算了,我明天再來。」
說著便站起身來,逕自離開。
這座竹林成了慕朝雪之後每日造訪的地方,阿竹就像自己說的那樣每日殷切地等著他的到來,剛開始只等在竹屋外,後來直接在兩人初遇的那條溪流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