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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師兄最起碼會好好活著的,李忘憂想要占據師兄的心思讓他惱火,但也讓他慶幸,他想至少這樣師兄不會有生命危險,也不會受到皮肉之苦,李忘憂無論如何不會讓千方百計占為己有的人遭遇危險。
可是李忘憂眼睜睜看著師兄投身火海。
兩天,只晚了兩天,於漫漫長生路上不過須臾之間。
如果他能再快一些,如果他斬殺敵人的劍再果決一些,如果休息的時間再少一些……
他死死盯著對面這個意圖摧毀一切的青耀山師祖,這個已然毀了一切的瘋子,胸口劇烈地起伏,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殺意。
李忘憂陰惻惻地看了他一眼。
……
兩股靈力相撞,難分伯仲,因為過於強大,對峙之時竟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型的靈力旋渦。
趙離淨、慕恆以及仙門眾人靠近時,青耀山地界內風雲變色,掀起颶風。
於是這一群剛趕來的人只在旁相護,以備不測,並未加入這場引得山嶽崩頹天地動盪的頂尖對抗。
李忘憂的敗勢,大概是從趙離淨等人出現在附近開始的,也可能是從七竹門傾眾人之力設下圍殺陷阱開始的。又或許,從慕朝雪被他親手煉製的靈火吞沒那一刻,他就已經潰不成軍。
他已經無心探究這一場潰敗的原因。
從親眼目睹慕朝雪神滅形消化為灰燼那一刻起,心中堅守已久的秩序和信念就已經崩潰得一塌糊塗,再也無法找到支撐點。
他發現自己掌控不了任何東西,包括自己的身體。
他被那把煞氣十足的魔劍一劍斬落,從天際直墜而下,從沒發現自己的身體是如此沉重,只能任由它不停地往下墜,墜進無盡的深淵。
容冽落在他面前,眼神森冷。那把嗜血的魔劍發出嗡鳴。
承瀾宗、雲影山莊甚至尚未從妖族禍亂中恢復過來的四方宗都出現在他周圍。而他的擁簇者們,本就是借他成事,死的死,敗的敗,他也沒指望那些人能成什麼氣候。
趙離淨等人擋住了所有可能的出逃之路,用防備的眼神盯著他。
李忘憂覺得這些人實在是想多了。
「我殺了二十萬魔族,現在死在你手上,很公平。」
他瞥向上方諸位,又瞧向離得最近的容冽,言語中隱隱有催促之意,「動手吧。」
容冽看見他嘴角浮現出詭異笑容,上前一步。
得逞的笑容在李忘憂慘白的臉上擴散,他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馬上就會再次見到他。我贏了。」
容冽微怔。
李忘憂的笑容變得寬和而又卑劣,道:「祝你得道飛升,長生不滅。」
容冽手上那把前世所用之劍發出激動的嗡鳴,急切地想要出鞘斬向這一仇敵。
一個藏在人群中的滿身傷痕瘦骨嶙峋的年邁老人開口:「北域埋葬了數十萬枉死的魔族百姓,此等兇惡之徒應當被押往北域受死,以祭亡魂。」
這一提議十分在理,無論是良心尚存的仙門還是咬牙切齒的魔族都無法反駁這一處置方式。
李忘憂頹喪地坐在那裡,木然聽著眾人談論他應得的結局,沒有任何抵抗的意志。
他也很難抵抗,容冽用那把魔劍傷了他,又有無數人堵住他的生路。
一直不曾表態的趙離淨從人群後走出,慚愧道:「當年之事,我也逃不了干係,還請將我也一同押往北域。」
趙離淨從未遮掩過自己,將罪責全部推卸出去,但他已然為了與李忘憂對抗放棄長生,只剩十年壽命。
四周響起議論的聲音。
容冽卻在想一件事,李忘憂濫殺無辜,逼死師兄,該死,他辜負師兄期許,沒能及時趕來將師兄帶走,是否也該死?
反正這場屬於魔族與仙門的爭端已經塵埃落定,他在與不在已經沒有太多區別,或許他應該立刻向魔族可託付之人交代完手上的事,將李忘憂交給他們處理,然後追隨師兄安然赴死?
他掃視一眼在場眾人,向最為消沉的承瀾宗掌門慕恆走去,隱隱有些希望奇蹟發生:「師兄他當真……當真死了嗎?」
慕恆合眼,壓住滿眼哀戚,半響後搖頭:「魂燈已滅,回天乏術。」
容冽一瞬間被抽乾所有力氣,這麼久以來積攢的所有疲憊倦意像轟然倒塌的一座高山,險些將他當場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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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耀山發生的那些事,慕朝雪無緣得見。
慕朝雪正飄浮在空中,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已經維持了多久。
進入雲層後,濕潤的霧氣毫無阻礙地穿過他的身體,風吹得急了些,他被吹到更高的雲裡面,地面的山川湖泊看起來像沙盤上的模型。
系統得意地向他邀功:「我給的道具很好用,對吧,我都說這是超出這個時空的技術了,就算是李忘憂也看不出任何破綻。」
系統表示自己終於一雪前恥,卸下了「廢物」的稱號。
又說自己當初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主神那裡弄到了保命丹。
雖然那一次在秘境中沒能派上用場,被容冽搶先奪走了賭命的機會,但是最終還是在關鍵時刻發揮了非凡的作用,幫助慕朝雪假死,脫離桎梏,重獲自由。
「足以說明本系統是多麼的有先見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