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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慄,胃部在輕微地痙攣。
夠了,這樣就夠了,光是這些就能讓他的一顆心餘生都燃燒不止,永遠為其跳動,再多下去,那把火會將他吞噬,將他變成一灘灰燼,變成一團鬼魅帶著灼熱不已永不熄滅的愛意永生永世與其糾纏,那樣師兄就永遠也無法再甩開他了。
他想要將哭得十分可憐的慕朝雪抱進懷裡,對方卻猛然渾身一震,止住哭意,鬆開他的衣袖,背過身去躲開。
發紅的耳尖和略顯侷促僵硬的四肢暴露出慕朝雪現在的窘迫,剛一見面就哭成這樣,他敢打賭,就算是六歲的老虎也不會像他這樣哭鼻子。
容冽盯著對方紅紅的耳尖,雪白修長的脖頸,和藏在衣袖中扭捏成一團的修長十指,只當做對師兄的羞窘全然不知。
他低垂眼帘,失落的聲音飄到慕朝雪的耳朵里:「是因為……我是魔族嗎?我知道,世人視魔族如洪水猛獸,我和師兄在一起,也會連累師兄受他人指摘。」
慕朝雪聽得惱火,又轉過身來,滿臉認真地說道:「胡說八道,魔族和普通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到底是什麼狹隘之人才會存有這般這笑的偏見,但凡親眼見過也不會這樣人云亦云。」
容冽心中又放下一塊石頭,只是面上不顯,仍表現得忐忑不安,微微低著頭,輕聲問:「那……師兄會嫌棄我是魔族嗎?」
慕朝雪瞧向他,只覺得他現在小心翼翼的樣子十分可憐,有些後悔剛剛的語氣太兇。
要是知道師弟竟為自己魔族的身份感到卑微,他應該先好好安慰師弟一番的。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夢裡傻笑的老虎一眼,用上生平最溫柔的語氣說道:「我已經有一個魔族朋友了,又怎麼會在意你是不是魔族。」
容冽抬眼,動容地凝視著他的眼睛,繼續小心翼翼地問:「那……為什麼師兄在我抱你的時候會躲開?」
慕朝雪絕不承認自己那時正為自己嚎啕大哭的表現感到丟人,黑亮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便指著窗外找好了藉口:「外面還有人,我不好意思。」
容冽將窗戶關上,然後走近他,終於如願將人抱進懷裡,連月以來的疲憊焦慮不安一掃而空。
他貪婪吸取著慕朝雪的氣息,常年服藥帶來的淡淡的苦澀藥香讓他沉迷其中,心神搖盪,柔軟而略顯單薄的身體讓他激動得呼吸都有些不穩。
他忍不住收緊手臂,想要離心愛之人更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將他們強行分開。
在慕朝雪看不到的方向,他的眼裡湧現著決絕和瘋狂,附到懷中人耳畔,用最冷靜的聲音追問:「師兄,真的考慮好了嗎?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可以現在立刻推開我,然後把劍撿起來,殺了我。」
慕朝雪默默搖頭,又對他再次提及這一話題感到不滿,想從他懷中掙脫,與他好好「講一講道理」。
容冽在他搖頭拒絕時就已將他腰身緊緊禁錮在自己的臂彎,不再給他任何退後的餘地,一字一句開口:「既然如此,師兄以後就再也別想甩開我了。」
慕朝雪掙不開,但也並不為難,反過來威脅道:「那你要說到做到,以後我想見你的時候,你必須在一刻鐘內出現在我身邊。否則我就和你恩斷義絕。」
他也知道自己這要求提得蠻不講理,但他今日已然又哭又鬧胡攪蠻纏過了,早已沒了臉面,不在乎多這一回。
容冽激動地將他抱緊,在他耳邊認真答應道:「好,一刻鐘。」
慕朝雪的臉莫名有些發燙,見他高興得很,心想該把條件說得再苛刻些。同時心裡又有些茫然,他們現在是重歸於好了,可是以後呢,師弟顯然是無法再繼續回承瀾宗,可魔域的尊主也並非容易的差事。
他猶疑不定地問:「你現在是誰?」
容冽說:「師兄想讓我是誰,我便是誰。」
慕朝雪坦白道:「我還想讓你做我的師弟。」
容冽湊近他的脖頸,嘴唇從柔軟光滑的肌膚上輕輕蹭過,若即若離,「可我不想只做你的師弟。」
慕朝雪感到一絲燥熱,微微掙扎了一下,又故作鎮定地問:「那你想做什麼?」
「外面那幾個人想做什麼,我就想做什麼。比他們更想。」
慕朝雪怔住不動,過了片刻,「咦」了一聲,語氣裡帶上了一絲促狹的笑意:「你想做我的師姐?不行,我只有一個師姐。而且你是男的。」
容冽失笑,含住他耳尖輕咬一口,對他的裝傻充愣表示不滿。
「師兄,我想做師兄的道侶,全仙門,全天下僅此一個的那種道侶。」
他將慕朝雪鬆開,來到對方面前,認真注視著那雙仍舊殘存著促狹笑意的眼睛:祈求一般地開口問道:「師兄,可以嗎?」
慕朝雪眨了眨眼睛,眉頭微微蹙起,作艱難思考狀。
容冽又一次心跳如擂鼓,頭頂猶如籠罩著一股巨大的威壓,叫他險些承受不住。
他甚至想立刻出生打斷慕朝雪的思考,以此避免從對方口中聽到令人痛苦不已沮喪萬分的答案。
他想師兄的情感本就淡漠,能到這一步,將自己和外面那幾人在師兄心中區分開,他早該滿足,而不是繼續奢望師兄回應自己更濃烈的感情,貪婪不會有好下場。
慕朝雪完全不知道,他思考的這一瞬間對方已經在心中做好了從此黯然退場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