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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冽被他略顯痛苦的聲音驚醒,恢復了理智,頗有些遺憾地將他放開。
慕朝雪剛一得到自由,便連滾帶爬溜下床榻,奔出房間。
門一打開,他就看到從對面長廊上路過的虞問春。
在長廊上盛放的淡紫色花叢間,虞問春腳步緩慢地走過去,聽見開門的動靜,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微微一頓,沖他微微一笑,又緩慢地遠去。
慕朝雪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大師兄說過話了,這次在七竹門重逢,他們就像並不十分相熟的普通同門,保持了基本的友好和禮貌。
大概是近來波折實在太多,讓溫柔和煦的大師兄也失去了閒談的興致。
慕朝雪沒有想太多,抹了一把嘴唇,上面沾著鮮紅的血跡,於是匆匆躲進自己的院子裡。
七竹門的範圍很小,和昔日的前身萬法仙宗毫無可比性,即便是最好的住處也只有一個很窄小的院子。慕朝雪將院門牢牢鎖上,這才將血沾在木偶人的眉心處,然後等待具體的變化。
木偶靜靜躺在他手上,始終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就在他以為這點血或許不夠讓法器生效時,一隻有力的手從身後搭上他的肩膀,喚了一聲:「師兄。」
慕朝雪渾身一顫,轉過身來,見到一張和容冽一模一樣的臉,只是雙眼無神,如同缺少靈魂的傀儡。
操縱傀儡表現出活靈活現的神態需要注入充足的靈力,慕朝雪從儲物袋裡摸出一把補靈丹,給「師弟」餵下去。
雖然不至於活靈活現,但是總算不再是個死氣沉沉的傀儡。
「師弟」的眼睛緩慢轉動起來,像第一次認識那樣上下打量著慕朝雪,露出一絲順從乖巧的笑意。
這樣的笑容絕對不會出現在真正的容冽臉上,顯得這一幕尤為新奇。
慕朝雪儘管知道這仍然是個沒有自身思維的木偶,但還是和他打了下招呼:「你這個樣子看起來真有趣,師弟。」
「師弟」的笑容沒有任何變化。
慕朝雪的膽子大起來,湊近去這裡摸一摸那裡捏一下,感嘆兩個師弟完全一模一樣。
他出聲示意:「變幻一下給我看看。」
「師弟」看著他,眼裡閃爍著疑惑。
慕朝雪努力將指令解釋得更容易被理解,「就是有灰濛濛的一團霧擋住你的臉和身體,聲音很沙啞低沉,其他的都差不多,你聽懂我的命令了嗎。」
「師弟」搖了搖頭。
慕朝雪換了很多種方法讓他理解自己的命令,都一無所獲。直到腿有點發酸,嗓子有點干啞,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院中和一個傻乎乎的木偶糾纏了這麼久。
「算了,你去把床鋪了吧。」
他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打算放這個聽不懂人話的「師弟」自生自滅。
沒想到這次「師弟」表現得聰慧過人,搶先一步進了房間,動作一絲不苟地將床仔細鋪好,最後轉過身來,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像是在等待誇獎。
慕朝雪受不住對方頂著師弟的臉露出那樣詭異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胳膊,「真聰明。」
他在床邊若有所思地坐下來,身體得到休息但精神上遭受了一個不算嚴重的打擊——黑影子好像真的不是師弟變的。當然也不排除他的指令出現失誤,或者補靈丹沒有修士體內的靈力產生的效果全面。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確實不能令「師弟」展現出另一面。
一抬頭,「師弟」依舊乖巧地站在床邊,專注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新的指令出現。
慕朝雪說:「轉過身去,不許一直看著我。」
對方聽話地轉過去。
慕朝雪趴在床上,很快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朦朦朧朧睜開眼睛,被眼前景象驚醒,師弟正一動不動地側躺在他對面,眼睛緊閉,像死了一樣。
他觀察了好久,才從那極其細微綿長的呼吸中確認這不是一具屍體。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慕朝雪又想起來這確實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跟屍體也差不多。
唯一的區別就是,慕朝雪的手摸上去時,這具陌生而熟悉的身體散發出讓人迷戀的溫暖。
七竹門比李忘憂的那片山谷還要寒冷,慕朝雪沒忍住近在咫尺的誘惑,鑽進了師弟懷裡。
從這一舉動開始,慕朝雪找回了懷念已久的好睡眠,他逐漸意識到「師弟」作為一個人形抱枕帶來的正面影響,以及在師弟懷裡睡著是個由來已久的習慣,曾經他和容冽關係尚且不熟的時候就已經在承瀾宗的寒涼如水的夜色禁地中做過同樣的事情。
他越發理所當然地「使用」起這個師弟的一比一仿製品。
直到入夜時分門被敲響。
慕朝雪走去開門的動作進行到一半,驚覺房中還藏著見不得人的東西,要是被人知道他弄了個和容冽一模一樣的木偶放在床上,不知道會引起多少奇怪的揣測,要是傳到真正的容冽耳朵里,他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趕緊又返回房間裡,將「師弟」嘗試著塞到各種隱蔽的地方。
手忙腳亂好一陣子,這才衝出去打開院門。
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慕朝雪有些意外:「大師兄?」
他前不久還在想自己好久沒和大師兄說話,大師兄就找上門來。
「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