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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站起來,隨柳傾絕往外走。
剛踏出暗室,那些梅花盡數凋謝,變成滿室枯木。
柳傾絕見他詫異,道:「這些梅樹無法靠自身生長,靈力一旦消失,便無法維持。不過沒關係,等我下次過來,我會讓它們再次盛放。」
慕朝雪不置可否,向門外望去。
臥房的門打開,一個滿臉慈愛的老人踏進房門,急匆匆朝裡面走來。
看到慕朝雪也在,稍稍意外了一下。猶豫道:「你受了七絕鞭的傷,城主放心不下,讓我悄悄過來替你醫治。只是沒想到慕小公子也在此處。」
柳傾絕不知想到了什麼,嗤笑一聲,面對著這位老者,態度還算恭敬,道:「宋大夫,無妨,他在不在你都不必拘謹。」
宋伯的眼神從慕朝雪身上移開,放心地點了點頭,扶著柳傾絕坐下,道:「那我現在便為你療傷。七絕鞭威力不同凡響,要不是城主收著力氣,只怕你要吃更多的苦。」
柳傾絕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那我要多謝父親的一番苦心了。」
那件單薄的裡衣早已被血浸透,褪下時扯開更多傷口,柳傾絕背對著他,看不見表情。
慕朝雪坐在一旁,感覺自己的後背也開始痛,乾脆偏過臉去,盯著空蕩蕩的屋子。
那邊的宋大夫已經確認完傷勢,喃喃道:「這傷勢著實有些重了,你的靈根幼時被毀,本就比修煉的人要虛弱,城主他真是……」
後面的話似乎礙於情面,沒有繼續往下說。
柳傾絕一言不發。
慕朝雪卻又聽到了超出自己認知的東西,原來不是沒有靈根,而是靈根被毀?
柳傾絕轉過臉望向他,「是不是很好奇,誰敢將柳城主親生孩子的靈根毀去?」
他心想該不會又是那個柳壤吧,可以害死姐姐,那就同樣也能廢掉妹妹。
宋大夫安撫地拍了拍柳傾絕的肩膀,嘆道:「城主此舉,也是為了你好。」
「一出生便聲稱我是女子,讓我此生不能用真正面目示人,也是為我好?」
柳傾絕語氣淡淡的,好像已經不再糾結這件往事。
「……柳家多少男子是真正想要以壽命為代價,換取玄天心法的修煉資格?城主只是想讓你像平常人一樣好好活著,而不是像他自己那樣,連未來的路能走多遠都早已註定。」
柳傾絕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嗎,我還以為他做這些是為了讓三叔放心。」
宋大夫微微一怔,陷入沉默。
慕朝雪好像聽到了離譜的事情,靠在椅背上走神。
宋大夫將柳傾絕身上鞭傷仔細處理好,匆匆收拾東西離開,像剛進來時說的那樣,悄悄地來,再悄悄地走,明明是聽爹的吩咐給孩子治病,卻掩人耳目得像是做賊。
這天的入夜時分,遠處傳來一聲極為悲愴的啼哭。
緊接著,整座巨大的柳府都亮起燈。
柳家二爺,柳宜心,柳城主一母同胞的二弟,在當晚隕落。
消息很快傳開,與柳家交好的門派、世家、散修,紛紛前來緬懷弔唁這位曾經在修真界大放光彩的人。
柳家嫡系血脈,三個兄弟,當年都是玄天心法的修煉者,讓柳家在這數十年間輝煌不已。
其中以柳宜心最為出眾,本就出色的天賦,加上玄天心法的助益,未及弱冠便揚名天下。
但是就像柳家每一代逃不過的命運一樣,盛壯之年便早早隕落。一生無妻無子,為柳家和兄長鞠躬盡瘁。
柳府大門掛上白綢,來往賓客神色黯然,各自碰面也唏噓感慨。
而最為傷心的人當屬柳宜心的長兄,家主柳金禾。
柳金禾在當晚就因悲傷過度暈過去一回,再次出現在人前,已經是第二天,沒想到又在對著弟弟的遺物時體力不支地暈倒在地,被人帶回去休息。
柳壤也不見客,自稱哀傷過度。
於是柳家暫代家事的人便成了柳傾絕這個弱不禁風「大小姐」。
剛解了禁足,柳傾絕身上的鞭傷還沒大好,一舉一動透著虛弱,除了去前院見客人,其餘時間都待在慕朝雪這裡,也不說話,只怔怔地盯著他看。
下午,柳府下人在門外稟報說是承瀾宗來了人。
慕朝雪放下手中心不在焉看了半天的話本子,下意識坐直了身子。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承瀾宗的人出現在柳府,一時間不知道是好是壞,一方面擔心這是來抓柳傾絕回去服罪的,另一方面又覺得也許只是來弔唁,畢竟承瀾宗掌門和柳城主的關係不錯。
他的臉色變化不定,柳傾絕問他:「想不想跟我去前院見客?」
他毫不猶豫點了下頭。
柳傾絕猛然湊近到他臉邊,道:「那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他不解地看著這張依然透著虛弱的臉,紋絲不動。
柳傾絕有些自討沒趣,退開一些距離,道:「不如這樣,阿雪喚我一聲夫君,我便帶阿雪去前院。」
他毫不猶豫拒絕道:「不行。」
「那我就自己去了。」
柳傾絕站起來,獨自往外走。
走到門邊,又停下來,返回他身邊,可憐巴巴地問:「為何不行?」
他疑惑不定地看著對方,十分懷疑自己喊完了也不會被允許離開,這人嘴裡說的話根本不可信。